只不过这次,是高峰想多了。
民警只是盘查了他们的身份证后,就放他们离开了。
高峰尽管有些可疑,为何大半夜的警察会出现在市区的街道上。
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就没多管。
三台推土机,赶到凤凰路65号时,整个建筑工地基本被水给浸泡了。
来不及多余的动作,高峰爬上其中张岩驾驶的推土机,示意让他直接往里面开去。
“高峰,太危险了,这里水有多深,我们都不知道,冒然下去……”后面的话,张岩没说。
“只能赌了,赌这一段进去的路没有塌方,那可是三十二条人命,我不能放弃他们。”高峰语气坚定道。
看不见的水下路面,谁也不知道,塌方了多少,十分的危险。
可这里就是通往民工们所躲藏的建筑楼唯一进去的路。
张岩一咬牙,踩下油门,他拼命了,哪怕是死,也无所畏惧了。
“嗡嗡嗡……”
推土机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雨夜下的工地。
不远处的建筑楼内,民工们也都听到了动静。
就在几分钟前,
工头马建坤就发现情况不对劲,后山不断的传来山体和树枝的撕裂声,他脑海里就浮现了一种可怕的情况,不会是山体出现问题了吧?
按理说不应该啊,后山挖掉一部分后,是用混凝土十字格固定过的,没道理会出问题。
不过,眼下的一个大问题是,他们躲在负一层,外面的水已经漫进来了,而通往二层,需要从侧面进,侧面已经被水淹了,谁也不清楚有多深。
负一层的水,短短不到十分钟,已经淹没了他们的膝盖。
众人都是慌张不已,
“头,我们不会淹死在这里吧?我媳妇前几天才刚刚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要是回不去,他们娘俩怕是要饿死。”
一名二十来岁,留着短头发,耳垂很长的男人,用哭丧的语气问工头。
他这一出口,周围的民工也全都害怕了,
“报警吧,水太多了。”
“这种应该是打119还是110啊?”
“110啊,119是救护车,”
“哎不对,我记得是120救火还救水……”
众人是你一言我一语,把情况弄得越来越糟。
工头马建坤急了,呵斥道:“都闭嘴,不要嚷嚷,都不要命了是吧?”
独属于工头的气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才安静下来。
马建坤拿出他充话费送的半智能手机,赶紧拨打110的电话。
“滴滴滴……”
只可惜,手机根本就拨打不出去,马建坤仔细一看,手机没信号。
“雨太大了,信号连接不稳定,电话打不出去。”
“谁还带手机了,赶紧打110。”
2012年,手机这种产物,已经是一手一台了,说话间,所有人都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110,可无一例外,全都没了信号,就跟中邪了一样。
“完蛋喽,打不通,要被水淹死在这里了。”
求救电话打不通,水位越来越高,身高矮一点的几名女工,那水都快到胸口了。
好在,关键时刻,外面传来了推土机的声音。
“有救了,是推土机!”
眼尖的小伙子,已经看到正在深水里奋力冲向他们的推土机。
刚才说自己媳妇前几天才生的男子,激动得双拳紧握,脸色通红,他知道要是自己今晚真的回不去,妻儿未来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工头马建坤,看到来救援的车辆也是咬咬牙,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有出人命的大事,要不然他这个工头责任就大了。
高峰赌对了,这条进出的路面,因为当时要让运送建筑材料的运输车进来,所以没有使用劣质的水泥。
三台推土机,用铲斗、用车身,不停的运送被困的工人出去。
凌晨2点50分,所有人都撤离到了安全的地方。
三分钟后,
“吱呀……”
后山的树木被折断,大量的土方往前滚下,仅仅30秒后,那栋之前民工们避雨的建筑,整个二层以下全都被泥土覆盖。
五层的未完工建筑也倾斜了,随时有可能倒塌。
高峰目睹这一幕,心有余悸,还好人都救出来了。
但是,这还仅仅只是开始,如此不合格的工程质量,他作为绿地生态园的负责人,肯定是要担责任的。
明天,他所需要面对的将更加凶险。
高峰清楚,白晓荷既然出手了,就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而目睹了一切的民工们,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一般的,吓得都哭出声了。
再晚几分钟,他们全都没命了。
张岩自己也傻眼了,他没想到高峰跟他说的竟然是真的。
路上,高峰说这里会发生塌方和山体滑坡,他还不信,以为是高峰夸大其词,怕自己临时反悔。
只不过当真的看到有人被困在建筑里,张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被水全淹没的路面,完全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他敢踩下油门冲。
见高峰淋着雨,看着垮塌的地方,他从车内拿出一把伞,走到他身边,为他遮雨。
“怎么?心疼钱了?一个亿的投资确实大,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个亿长什么样。”
高峰听着身边这位发小加同学的话,知道对方心里还有气。
于是转头诚挚的看着他说道:“岩子,谢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伸出了手,前几天我不该那样说的,我错了。”
当高峰说出‘我错了’三个字时,张岩湿了眼眶,他感受到了曾经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的那个好兄弟回来了。
只可惜,这些年,他太过于辉煌了,自己靠近他时,都只能小心翼翼。
21岁的燕京大学博士生,26岁的溪山市副市长。
张岩清楚,这种简历,高峰如何的高傲都不过分。
张岩一把将高峰搂到怀里,高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兄弟情义。
这一刻,他哭了……
八年的监狱,无门申诉、冤情无法洗刷,父母离世、亲友如同躲瘟神一样的避开他,高峰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但是,今夜,他跟自己曾经获得的荣耀和解了,他的好兄弟,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何为情义。
是啊,一个只懂得利用他人,只讲究利益的人,他真的能当好官吗?
工人们回家了,而工头马建坤目睹了那栋他带队进入的建筑惨状后,他心神不宁的回到家,脸色发白,全身颤抖,好像在他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