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很想抱住魏峥这大腿,可是眼下…孩子就要生了。
鲁迅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抱大腿,还是生孩子,这是一个问题。
魏峥呢?
温婉的目光定在义父身边那人。
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皮肤偏白,眉眼分明,侧脸轮廓锋利。他身长脚长,比周围人高出一截来,显得鹤立鸡群。他穿一身鸦青色的锦袍,不知和义父说了什么,义父脸上含笑。
此刻正是夜晚,一缕月色落在那人侧脸上,他偏着头,温婉有些看不清,却依然微微蹙眉。
这位侯爷看着很年轻,上等极品,就是——
怎么瞧着有两分眼熟?
随后,那人似乎感应到温婉的注视,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夜风呼啸而来,吹起那人的衣袂,吹落那人肩头的月光。
只一眼。
温婉脸色大变,脑子里“轰”的一声,犹如惊雷滚过,刚才濒死边缘都紧紧抓住的匕首“哐当”一声从手里掉落草丛。
那人是——
她那件华美且变态的手办。
那件被她送到苍山雪林中等死的手办。
那个时不时入梦来和她厮混的手办。
如今就这样8d的呈现在眼前。
送走赵恒以后,她想过再见他的场景,却独独不是现在这样狼狈。
曾经的问题是:抱大腿,还是生孩子,这是一个问题。
而现在的问题是:站着死,还是坐着死。
温婉迟迟迈不开腿,手上不自觉用力抓痛陈妈的手腕,陈妈惨叫一声,“姑娘!”
“啊!”
这一回,惨叫的是红梅。
只见那丫头呆愣在那里,双眼瞪得老大,半晌嘴巴合不上。
“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陈妈很不高兴的训斥完红梅,眉头紧皱望向那边,随后双腿蹦跶弹跳一下,“啊!”
我靠——
大晚上的见鬼了!!!
这…这…这不是死了好久的姑爷吗?!
姑爷借尸还魂了?
啊,不对,是死而复生了?
陈妈声音颤抖,整个人三魂去了两魄,对着魏峥就喊:“姑——”
“闭嘴!”
好在及时被温婉制止住。
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姚老夫人一回头,却见陈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唇颤抖,神情如同见了鬼般恐怖。
而二十米距离开外的魏峥却微微蹙眉。
这是哪家的仆人,大喊大叫,怎的这般无礼?
还有那位身怀六甲的小师妹…目光放肆…半点没有女子的矜持和娇羞,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仿佛要将他脸上盯出个窟窿来。
刚和老师见了面,魏峥已经知道先前那位持剑的年轻男子便是老师信中提到的程允章,而那位身怀六甲的妇人便是老师新收的义女,据说是平县某个酒商的女儿。
商户之女吗?
能解决并州粮食危机,且能让老师师娘如此爱护的女子,不该是这副蠢钝花痴之相啊。
还有她身后那两个仆人,见了他犹如见了鬼一般,实在是没有规矩。
魏峥面色不虞,而他身后几个小子眉眼官司打得飞起。
完了,自家侯爷魅力太大,竟然将一个即将生产的妇人都迷得五荤八素。瞧那妇人眼神,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仿佛要将侯爷生吞活剥了呢。
而温婉确实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她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步一步像是踩在软软的棉花上,半点没有真切的感觉,她整个人如坠冰窟,双腿发软,步子蹒跚,竟不知是如何走到魏峥面前。
就连姚世真夫妇都察觉温婉的反常。
这丫头…怎么魂不守舍的模样?
莫不是刚才吓傻了?
温婉心跳如鼓。
魏峥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那小娘子脸上。
有陌生、有疑惑、有不悦、有厌烦,唯独没有她曾经熟悉的那种神态,赵恒看着她的时候,眉眼缱绻而温柔,唇角总是擒住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那双剑眉更不会像眼下这样冰冷。
温婉的脑子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打得眼冒金星,一片乱糟糟,全无从前半分冷静和沉稳。
小娘子仰头看着他,唇角倔强,下唇带着血丝,发髻微松,看着有几分招人怜爱。
魏峥心底一抹异样划过,脚下却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随后冲她拱拱手:“师妹…认识我?”
不知怎的,魏峥明显察觉到对面那小娘子闻言眼睛亮一分又暗一分,仿佛元宵节阑珊处的灯火,越走越暗,走到尽头,所有流光溢彩“嘭”一下全部熄灭,只留一片灰暗。
温婉看见那人眼底全然的陌生和冰冷,张了张嘴,舌尖发颤,随后舔舐到了下唇咬破的血,“你…不认识我?”
魏峥微微挑眉。
他该认识她吗?
忽而。
“噗通”一声。
温婉双膝一软,直通通的跪在地上,她双手撑着地面,额前一颗一颗汗水顺流而下,嘴唇已经毫无血色。
地上一摊细流,涓涓没入草丛。
那小娘子艰难的仰头,呼吸急促,声音痛苦:“干娘,我羊水破了,怕是要生了——”
在场几人脸色微变。
几个男人皆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这…在…在这里生?
地上还有横七竖八的山贼尸体,旁边剩下的山贼全部被捆了起来,两支队伍里都没有军医,产婆也早就逃跑,这…怎么生?
陈妈和红梅还没有从看到死去姑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冷不丁就已经被姚老夫人拽了起来,姚老夫人眉头紧蹙:“愣着做什么,你家姑娘要生了!快,架柴火、烧热水、产婆呢!”
饶是已经演练过好几次,可这大晚上的,一行人刚经历了山贼袭击,又见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陈妈和红梅两个人脑子是懵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夫人,那产婆早跑了!眼下就我们几个!”红梅到底没生产过,没经验,于是只能跺着脚干着急,“这…这荒郊野外的…这么多人…怎么生啊?”
“孩子出生难道还要挑地方和时间?”姚老夫人扔了长剑,撸起袖子,有条不紊,“红梅,你在这里陪着温婉。陈妈,你赶紧去腾一辆干净的马车!没有条件,只能在马车里生,我去找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