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擦着眼泪,“姑娘,你莫说这样晦气的话!您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不要浪费时间…听我说完…待会我没力气了…”温婉摇头,气若游丝,额前大颗汗珠,打湿她的里衣,“如果我有三长两短…问清那位淮安候…到底是不是赵恒。若他是…就求他救我爹出来…我愿意分给他一个孩子…”
“你就说…他离开以后…我对他情根深种…对他日思夜想…天天以泪洗面,看在我死了的份儿上…他怎么…也能心软两分…对父亲和你们都好点…”
“我的姑娘!都这时候了,您还盘算这些!”
红梅没好意思说出口,都这个时候了,自家姑娘还想着怎么坑姑爷最后一把……
陈妈想得更多,一边替她擦额前的汗,一边哽咽问道:“可姑爷若真的是淮安候魏大人,他位高权重,怎会允许孩子流落在外,只怕是…两个孩子都会抢走…”
“无妨,他若狠得下心,就都给他…只要能救出我爹…”
陈妈梗了梗,姑娘一片好心,可未必姑爷和老爷领情啊!
没了姑娘和小公子小小姐,老爷就算是救出来,可他一个人怎么活?
姑爷要是知道自己被诓骗做了赘婿,又会饶过温家?
陈妈还想再问那人到底是不是姑爷,但温婉已经眼神迷离,手上无力,显然是痛晕过去。
红梅急得直哭,全然束手无策,陈妈一把推开她,“去,去马车里找找有没有药箱!我记得临走时姚夫人放了两个药箱,里面有人参,给姑娘熬了端过来续命!”
红梅连忙翻下马车去找药箱。
整个空地被山贼们洗劫一空,好在魏峥他们出现得及时,山贼们抢走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转运,就这么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上。
红梅越急越找不到,程允章便叫了两个书童来帮忙,又安慰红梅:“别着急,清风和阿舟先帮你找着!我去附近乡镇看看有没有产婆或大夫!”
红梅眼睛一亮,是啊,现在最需要的是产婆!
她听陈妈说过,妇人产子时间不一,快的几个时辰,慢的一天一夜都有,队伍里没大夫可不行!
程允章快速翻身上马,他拉着缰绳对姚世真报备一句,“老师,我去附近找找大夫。”
“修文师弟一人前去不安全。”魏峥一挥手,“猴子,赵恒,你们二人跟着程公子前去找大夫。”
赵恒?
场上几人都微微一怔,随后都下意识的看向魏峥身边那叫“赵恒”的下属。
那赵恒人高马大,粗壮犹如一棵大树,走起路来虎虎生威,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大虎牙,看着十分憨傻。
原来…只是都叫赵恒而已。
和温婉那位夫婿…同名同姓。
只不过姓名相同,其他全都不同。
程允章注意到他背后背着箭篓,想起刚才林中那精准的一箭,当下肃然起敬,“刚才出手射杀山贼的便是这位大哥吧?”
那赵恒朗声一笑,胸前肌肉伴随着笑容一颤一颤,“举人公子抬举,我虽不认得几个字,但是手上功夫还是有两下的!不过我不算厉害,我们侯爷才厉害,他可是正儿八经能”
魏峥催促他,“废话少说,快去快回,温师妹等着你们寻大夫回来呢!”
赵恒应一声,利落的翻身上马,随后候继也跟随前往,很快三个人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之中。
而红梅则继续翻箱倒柜的找药箱。
她一边找,一边忍不住骂,这群天杀的山贼,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等姑娘怀孕足产了才来。温家好不容易添丁进口,这节骨眼上出事,真是没地方说理!
红梅举着灯在草地上四处寻找,冷不丁看到自己的手指甲里满是泥垢和皮屑。
这是她刚才反抗中抓破了那山贼的脸留下的皮屑,混着衣裳的细小面料和染料,乌漆墨黑的一团镶嵌在指甲里。
忽然。
夜风轻轻。
红梅呼吸一滞。
手里拢着的灯火霎时吹灭。
不知想到了什么,红梅脸色剧变,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绿萍既然是自缢,为何她的手指甲里也是一团泥垢?更何况,她记得清清楚楚,绿萍抬回来的时候…她和陈妈曾经将她手指甲清理得干干净净。
那么绿萍手指缝里的碎屑…是从哪里来的?
绿萍的死…当真是自杀吗?
红梅扭身就跑,她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姑娘!姑娘比她聪明百倍千倍,她想不出来的答案,姑娘一定知道!
当红梅跌跌撞撞的跑到马车上时,迎面而来的便是浓厚的血腥味,陈妈急得脸色都在发白,一抬眼便问她:“参汤呢?”
见红梅表情呆滞,陈妈沉着脸斥她,“你这丫头!让你做这一件事而已,何故慌慌张张?!”
红梅看一眼疼得死去活来的温婉,又看一眼急赤白脸的陈妈,舔了舔干皱的下唇,终于压下满腹疑问,又撩开帘子往外跑,“陈妈,我现在就去找药!”
帐子五十米开外,姚世真一直焦急踱步,犹如热锅蚂蚁。
他是男子,帮不得什么忙,可听见帐子那面马车内传来一声一声痛苦的低吟声,姚世真难免心焦。
温婉怀的是双生子,先前又受过惊吓,这次生产必然不顺利!
偏魏峥坐在程允章先前坐过那块大石头上,裹着属下递过来的外衫,拿着帕子慢条斯理擦他的长剑,语气更是云淡风轻,“老师,不必心焦,每个妇人都会经历这一遭。温师妹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平平安安的诞下孩儿。”
姚世真心里有气,想着生的不是你的娃,你当然不着急!
姚世真自然知道着急没用,只能无奈坐下叹气,“你师妹命苦,这一胎是遗腹子,而且还是双生子。今晚怕是万分凶险。”
双生子?
那着实凶险,想当年母亲生他和阿姐时,险些去了半条命。
更别提今日这场热闹。
“你今日出现得这样及时,可在信里不是说要下个月才来播州吗?”
“走私案有了新线索,很可能跟播州某个大户有关,我沿着线索追查过来。又想着老师说要到播州,近播州这一段山路一直不太平,便先带着人马过来和老师相会。”
姚世真仍有些后怕,自嘲一笑,“你若再晚一点,怕是见不到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