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促狭的密室内,刘行远却感到极为尴尬,原因是不等陆佐介绍,霍瑨竟兀自找位置坐下了。陆佐和霍瑨也并不是特别要好,也不好说甚,只是笑答道:“这是陆某朋友,就是这个耿直的禀性,还望大公子海涵。”
刘行远微微一笑,看了看霍瑨,他似乎并没有在听他们说什么,于是也满不在乎地摇摇头,“陆先生客气了,没什么要紧。”说着眼神又放到霍瑨身上,表现得极为赞赏的模样,故意扯大嗓门道,“想来这位兄弟一定是位能人异士,否则也不会受到陆先生您如此青睐。”
霍瑨依然装作没听到,自顾自的东张西望。
陆佐赶紧圆场,“不错,这就是陆某要向您引荐的人才。”
刘行远眼光一亮,“哦!敢问名讳?”
“他叫霍瑨。”陆佐道,“是凤迹山的头领,当初退番兵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刘行远大为诧异,连忙向霍瑨拱手作揖,“原来是国之功臣,是在下失礼了。”
霍瑨此时才抬眼打量了一番刘行远,见他行礼十分诚恳,这才拱手回礼,“这位大少爷有礼了。”
刘行远见他语带嘲讽,依然如此傲慢,尴尬地收回笑容,继续问陆佐,“这么晚,不知陆先生找在下所谓何事?”
陆佐故意脸色一沉,双眼紧紧的注视着刘行远,“来救你。”
“救我?”刘行远不解的看着陆佐,紧接着冷笑道,“我有何可救之说,陆先生怕是危言耸听。”
“大公子难道还被蒙在鼓里?”陆佐诧异道,“刘行之已经准备对你下手了,今夜我来,就是要你明天跟我一起走。”
刘行远淡然一笑,刘行之居心不良这已不是什么新闻,“刘行之虎狼之心,你我早已知之,他想害我,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陆先生既然答应过我,要让我父王立我为世子,怎么现在不帮我实现也就算了,反倒劝我逃跑?”
“你以为刘行之会和你公平竞争?”陆佐反问道,“你觉得你和刘行之相比,你的权势有他大吗?你的亲信有他多吗?而且最关键的,你是王爷的嫡子吗?”
刘行远听罢,默默地垂下头,许久才答道:“可是即使离开,我又何去何从呢?”
“跟我回鄯州。”陆佐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如今宁王和太子正斗的如火如荼,刘行之暂时也腾不出手对付您,我们大可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静观其变,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进退自如。”
刘行远将信将疑道:“进退自如?我若真的离开京城,那刘行之一家独大,陆先生难道还有办法拿下他?”
陆佐冷然笑道:“刘行之想一家独大可没那么简单,如果宁王真的顺位成为太子,只怕宁王钟意的继承者可不是他!眼下大公子要做的就是先保全好自己。”
“好!”刘行远突然爽快答应道,“我可以跟你去。”
今夜,注定无眠。
陆府的大院内,也已经有了早春的气息。陆佐闻着袭人的阵阵芳香,心头却涌现出无限的哀伤来,母亲仙逝,弟弟又离心离德,眼前的局势又愈加模糊,这些事想来,真是让人头痛欲裂。
“老爷……”
管家老潘忽然出现在石阶前,着实吓陆佐一跳,“这么晚了,何事啊?”
老潘恭敬的一躬身,陪着笑道:“二爷又来了,在厅堂等着呢!”
“哦……”陆佐先是一惊,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仁襄怎么又来了?”
老潘耳尖,听罢忙接话道:“说是见个面。”
陆佐心里不是滋味,“请二爷来院儿里吧,我在这儿等他。”
“小的明白。”
老潘正转身走了两步,便被陆佐叫住。陆佐脸阴沉沉的,嘱咐他道:“我这俩日,也有可能明日,就会回老家一趟,没那么快回京,家里的事情,就交由你操持了。”
老潘点点头,“小的不会让老爷您失望的。”
此时,再抬头细看屋顶上的天空时,缺月当空,月光冰冷的映在院子内的石板路上,脚底下也渐渐的感觉一阵阵寒凉。院内盏盏的灯光下,影影约约能看到几朵血红的梅花随风零落,看着情形,不由得让陆佐感到几分悲痛。陆佐信步来到树下,冰冷而有惨白的右手轻轻拾起花瓣,然后仔细在光下观瞧,那花瓣竟还荡着一股清香。
“哥,好闲情好雅致。”
陆佐笑着脸转头看向仁襄,见弟弟一脸严肃,便问:“仁襄啊,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陆仁襄正色上前一步,抿着嘴低着头,不知该从何说起,咽了几下口水之后,才壮着胆道:“明天我就不和你们回去了。”
“什么?”陆佐像是没听清,再次确认道。
“明天我就不回去了。”陆仁襄眼圈泛红,“母亲的丧失就交哥您全权料理了。”
陆佐即诧异又不解的问:“为何?”
“您也知道,我新接户部,前任留下许多烂摊子要收拾,再加上这阵子又回了一趟老家,部里的差事积压了许多事还未完成,所以……”陆仁襄有些为难道,“我就不回去了。”
陆佐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难道你不想送送老人家最后一程吗?”
陆仁襄见哥哥语气有些不悦,自己也有些情绪起来,欲说还休的咽口水。
陆佐见弟弟不说话,于是干脆替他做主道:“这是咱们家头等大事,明日圣上若有回复,我们便一起还乡。至于守孝三一事,为兄自然会尽人子之孝。”
陆仁襄压抑着道:“现在知道守孝,知道这是头等大事了?那母亲临终之际,如何不见你回去探望?”
“你……”陆佐紧皱眉眉头,强压怒火,“你还不是为了我们陆家。”
“陆家陆家!”陆仁襄怒不可遏道,“陆家早就没了,根本就没有陆家。”说罢陆仁襄眼圈泛红,“现在我们母亲已经没了,已经没了,我们还有家吗?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