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灾祸与邻国的双重压力下,清延冥和叶慕清忙得几近脱力,好不容易才将岌岌可危的局面勉强稳住。
他们身心俱疲,刚打算坐下喝口茶,舒缓连日来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这时,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神色慌张,脚步急促,连行礼都顾不上,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王爷,夫人,有人上门报丧,说是夫人的妹妹暴毙了!”
叶慕清呆立在原地,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她的内心仿若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汹涌交织。
往昔的恩怨如汹涌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叶紫悠上一世的所作所为,让她家破人亡,那些痛苦回忆至今仍如尖刺般扎在心底,刻骨铭心。
可即便恨意难消,毕竟血浓于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乍闻死讯,心里还是有些悲戚的。
清延冥心疼地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安抚道:“清儿,逝者已逝,过往的一切终将会烟消云散,去看看吧!”
叶慕清神情恍惚,任由清延冥牵着,脚步虚浮地登上了马车。
车厢内,她眉头紧蹙成一个“川”字,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脑海中不断翻涌着叶紫悠的过往,那些爱恨交织的回忆如汹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令她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只能沉浸在沉默里,一言不发。
马车缓缓抵达沈府,原本气派非凡、朱红夺目的大门此刻已挂上惨白的丧带,在料峭寒风中无声地摆动,似在低吟着无尽的哀伤。
沈府上下一片素白,压抑悲戚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
叶慕清刚跨下马车,门口的小厮满脸悲戚,眼眶泛红,急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声音带着哭腔:“王妃,节哀!”
踏入府中,叶慕清一眼便望见了站在庭院中的叶父叶母。
叶父神色凝重肃穆,眉头紧锁成一团,脸上沟壑纵横,满是岁月与悲痛交织的沧桑痕迹,叶母身形也显得愈发单薄。
叶慕清强撑着情绪,脚步沉重,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叶母见她过来,赶忙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几近泣不成声:“清儿,逝者已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管仇也好,恨也罢,最起码这一世她已经真心悔改。”
叶慕清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那些话被哽在喉间,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缓缓移步,朝着停放叶紫悠棺椁的灵堂走去。
灵堂内,香烟袅袅升腾,白色的幔帐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更添几分凄清。
叶慕清的脚步越来越慢,每一步都好似有千斤重,每靠近一步,那些过往的回忆就翻涌得更厉害。
当她终于站在棺材前,看到静静躺在其中的叶紫悠时,一时间,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千头万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叶紫悠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面容安详宁静,没有了往日的倔强和尖锐,让叶慕清恍惚间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总喜欢黏着自己,奶声奶气叫着姐姐的妹妹。
叶慕清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想要触碰叶紫悠的脸,指尖都已经感受到了丝丝寒意,却在半空中停住。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那些曾经的伤害和背叛,此刻竟在这张毫无生气的面容前渐渐模糊,好似被一层雾气笼罩,变得不再那么清晰。
这时,叶紫悠的丫鬟红着眼眶,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脚步踉跄地走上前去,双手捧着一个略显陈旧的木箱,递到叶慕清面前。
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王妃,这是小姐让我转交给您的。她到咽气的那一刻,都还在记挂着这事,一直念叨一定要交到您手上。”
叶慕清一怔,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接过木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明的情绪,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
她缓缓走到灵堂的一侧,远离了人群的嘈杂与悲泣声。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心跳,打开木箱,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封封信件,纸张有些已经泛黄发脆,像是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最上面的一封信,边缘处沾染着一丝已经干涸的血渍,在洁白的信纸上显得格外刺眼。
叶慕清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丝血渍,而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
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一笔一划,都像是在心底刻下的印记。
姐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些日子,我被噩梦纠缠,一刻都不得安宁。
梦里,我对你百般刁难,做出那些天理难容的事,害得叶家家破人亡。
我无数次在冷汗中惊醒,心里满是恐惧和疑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上一世真正发生过的,如果是,那我就算被千刀万剐,也赎不清我的罪孽。
姐姐,我时常想起小时候。你处处护着我,不管什么都让着我,有一次我不小心弄坏了父亲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吓得大哭,你不仅没怪我,还反过来安慰我。
可后来,我却鬼迷心窍,嫉妒你嫡女的身份,对你心怀怨恨。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愚蠢又可恨。
姐姐,我真的错了,错得离谱。如今,我满心都是悔恨,却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只愿你能放下过往伤痛,好好生活。这一世,我别无所求,只盼你和家人都平安健康。若我的死,能让你的心里好受些,能稍稍减轻我的罪孽,那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叶慕清看完整封信,心中的枷锁悄然崩解,那些积压多年的怨恨、不甘、痛苦,随着这封信的落下,一点点消散。
她抬起头,望向灵堂外的天空,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好似也照进了她的心里,这一刻,她终于释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