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七天？”斳凌香刚咬了一大口小笼包，却听得云萱嘀咕了一句“七天什么的”，着急想问，嘴里却正塞得满满当当。
忙抻着脖子赶紧咽了，噎得直打嗝儿，又忙捞了牛奶杯猛灌了一大口，终于腾出嘴说话，忙问。
云萱被问的一怔，才发现自己走神儿了，竟然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忙笑呵呵岔了话，“不是七天，是十天。我是在算第一次来青州的时间。”
十天前，绿皮火车上与斳令霆初相遇。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腊月二十号那天。也就是说，十天前她还是个像斳凌香这样子的小孩子，最大的愁烦也不过是“人为什么要过年”。
“哦，”斳凌香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贪嘴的小松鼠，黑乌乌眼珠子骨溜溜动来动来，时不常溜一眼满桌饭菜，挑选下一个目标。
姑嫂两人各想各的，各烦各的，这一顿饭的氛围却是前所未有的好。斳凌香吃得欢腾，聊得欢脱。云萱也有些恍惚，似乎那些堵心的，闹心的，从不曾发生过。
云萱看着看着她的斳凌香，心里止不住泛起柔软。这个才第二次见面的名义上的小姑子，虽然是奉了斳景天的令来维护斳家想维护，但这颗赤子之心却着实难得。
表面上看着吃得欢腾，实际上，每吃一口菜，每喝一口汤，都是在借机偷觑她的神色，随时揣度着她是高兴或不高兴。
云萱暗暗叹了口气，她最受不住别人的好，又哪里舍得斳凌香吃个饭都吃得这般小心翼翼，做错事的又不是她。
拍拍斳凌香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云萱笑得平静自然，有意活络氛围，闲闲道，“昨儿一见面你就跟我嚷嚷什么‘干三如救人’。‘干三’勉强能明白，捉奸是吧？这‘如救人’，又是个什么说道？”
见云萱这么问，明显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斳凌香顿时得意了。
挺了挺腰背，两条腿撑成了直角，大喇喇一拍餐桌，豪气干云道，“父母之为子女，为之计深远嘛，”
见云萱两条眉毛挑得老高看向她，斳凌香打着哈哈赶紧拱手赔礼解释，“哈，那个，比方，就打个比方，不是有意冒犯占你便宜哈，萱萱姐可别误会了。
我吧，虽然不是那啥。但是，总得有人一心一意为萱萱姐打算是吧。我这人哪，生来就见不得小三小四这种物种，见一个就想灭一个。嘿，跑题儿了，咱说正事儿。
我就想着吧，得为萱萱姐考虑长远些嘛。得是你才有资格跟我哥造人儿是不是？要是被小三给先造了，萱萱姐你怎么办？所以啦，‘干三’这事儿吧，它就是个抓源头。从源头抓起，救我未来小侄女小侄子于水深火热嘛。不然，有个当小三的娘，他们得多……”
“噗，”云萱正抿了一口茶，冷不防被斳凌香这句“从源头抓起”给呛着，咳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斳凌香被云萱这一通猛如虎的咳给吓了一大跳，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那句“有个当小三的娘”有多不妥当。突然“呃”了一声，也跟着咳起来，直咳了满脸的泪。又急慌慌抬袖子胡乱抹掉。
见云萱咳得更狠了，显然是呛惨了。又急慌慌凑到云萱跟着，手忙脚乱又是拍背，又是顺气。
云萱挣扎着抬头，想要安慰斳凌香自己没事儿，却是呛得说不出话来。一双清亮亮的凤眸蓄满了泪水，小脸儿也连呛带咳憋得粉中泛红，就那样一眨不眨仰头看着看着她的斳凌香。
斳凌香看得呆住了。萱萱姐可真是好看，比三月里漫山遍野最好看的桃花加起来还好看，比她见过的最美的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仕女还好看。
斳凌香呆呆看着这样的云萱，刚刚抹干的眼泪，猝不及防又糊了满脸。
大年初一一大早被约出来，却被半途扔下，留她一个人，守一大桌子饭菜，胳膊还吊着绷带！父亲斳川柏是这样，大哥斳令霆是这样，斳家的男人怎么能这样坏！
萱萱姐真是太可怜了！
“哎哎，快别哭啊。我没事儿的。”云萱见斳凌香哭成了泪人儿，呆了一瞬，才明白这是在替她哭凄惶？
心里顿时又酸又软，忙起身将人半揽在怀里，又是拍又是哄，软语盈盈，细细安慰。
“嗯，我不哭。”斳凌香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赶紧止了眼泪。她这个跑来安慰人的，竟然反倒要叫萱萱姐安慰她，这就过分了。
见斳凌香又对着自己这张脸发呆，云萱好笑地点了点斳凌香挺翘的鼻尖儿，嗔道，“发什么呆呢？一大早专门跑来的？是不是守岁没睡够？赶紧回去歇着吧，我没事儿。”
斳凌香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想把渣哥从牢山御药院拖出来鞭尸。放着这么好、这么好的萱萱姐不管，巴巴跑去守那块杜死肉！
却还是忍不住想给斳令霆刷点印象分。渣哥这几天坏了脑子，等醒过神发现自己犯了多大蠢，必定会后悔死的。她这做妹妹的，还是努努力，先给留一线，之后才好相见。
斳凌香期期艾艾道，“那个，是我哥让我来，陪你去医院复查。”
云萱意味不明“呵”了一声。医院确实是要走一趟的，虽然她自己摸了骨，确定没事儿。但拍个片子能更放心些。
尤其是，她为了不惊扰太祖母都是把绷带给取掉的，出门时再挂上。这样对腕骨恢复势必是会有点影响的。这双手，是万万不能有后遗症的。
姑嫂俩直接去了牢山御药院骨科，拍了片子，也做了超短波理疗。上了个小夹板，外敷药用的是云萱自带的。然后再用斳凌香专门带来的一条大红色丝巾绕脖子一圈挂上。
“嗯，果然看着喜庆多了！”云萱打量着红丝巾，笑眯了眼，直朝斳凌香翘大拇指。
啰里八嗦一应繁琐程序全都结束了，并没见斳令霆来。
斳凌香全程信息发了个没停，偷偷摸摸还打了两次电话，都没见斳令霆回音儿。只好忍着气，撑了笑脸跟云萱说这说那。下楼时，却一眼瞥见齐宏行色匆匆，手里拎个大袋子。
斳凌香三两步上前，直愣愣戳在齐宏正前方，将人死死拦住。目光不善地落在齐宏手里拎的袋子上。齐宏下意识将袋子往身后背了背。
“拿出来！”斳凌香嗤笑一声，瞪着齐宏，“再不拿出来，我就上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