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亚儒手捧着鲜花,漫步于墓园之中,阳光轻柔地洒落在他笔挺的西装大衣上。他迈着缓缓的步伐,来到一座墓碑前。墓碑之上,姐姐刘慧那扎着两个大辫子的形象栩栩如生,脸上洋溢着微笑;姐夫李海则留着整齐的分头,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已经褪色的绿军装。刘亚儒将鲜花轻轻放置在他们的墓碑前,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孙琴所说的话:“没有姐姐跟姐夫,能有咱们今天吗?!”念及于此,他的思绪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风拉扯着,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青涩记忆的年代。
那年,刘亚儒刚刚收到名校的录取通知,这本该是值得欣喜若狂的事情,然而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那高昂的学杂费,犹如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绝非他们这样的乡镇家庭所能承担得起的。刘亚儒心中萌生出放弃的念头,可是这又让他感到无比不甘,毕竟十五载的寒窗苦读,他为了这一纸《录取通知书》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怀着矛盾而又沉重的心情,他骑上自行车,朝着姐姐刘慧家的方向而去。
那日,阳光洒在红砖房上,刘慧正坐在门口专心地拉着鞋底,年幼的李良则饶有兴致地把玩着玻璃瓶里的蚂蚱。见到弟弟的到来,刘慧的脸上露出欢迎的笑容,李良也十分天真地让舅舅看自己抓到的蚂蚱。刘慧敏锐地察觉到了刘亚儒的焦虑,她转身走进屋内,不一会儿就拿出来一大把钱,放到弟弟的手中,并且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快拿着,一定要好好读书啊。”刘亚儒见状,赶忙问道:“姐!这钱是从哪来的呀?!”刘慧回答说:“这是你姐夫从结婚的时候就开始攒下来的。”刘亚儒急忙推辞:“这钱我不能要。”刘慧有些生气地告诉他:“你可是咱们家的希望,拿着钱去读书就好了。”在姐姐的坚持下,刘亚儒最终还是收下了这笔钱。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刘亚儒便提着编织袋,背着背包,准备踏上前往大城市求学的旅程。当他刚走到村口的时候,却看到姐夫李海正骑在摩托车上,在村口静静地等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刘亚儒着实吓了一跳,他赶忙卸下背包,说要把钱还回去。李海扔掉手中的烟头,凝视着他说道:“亚儒,你把姐夫当成什么人了?”接着便让他上车,说要送他去车站。到了火车站外,李海从摩托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一件新衣服,递给刘亚儒,说道:“这是你姐给我买的,我一直都舍不得穿。”刘亚儒望着姐夫身上那件已经褪色的旧军装,连忙推辞,李海却不由分说地塞给他,说道:“去了大城市,不打扮得精神点怎么行呢?”
回忆至此,刘亚儒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在那不勒斯的酒店房间之中,谭雪燕双腿盘坐在床铺上,手里握着手机,正与远在老家的刘淑琳发送着聊天信息。
谭雪燕发消息道:“刘女士,能劳烦您帮个忙吗?”
刘淑琳回了个擦汗的表情,说道:“你和李良都已经离婚了,怎么还这么称呼我呢?”
谭雪燕发了个呲牙的表情,回道:“好吧,姐姐。”
刘淑琳接着问:“说说看,是什么事呀?”
谭雪燕说道:“我有一笔钱,想拜托您帮忙转交给老家的乡亲们,您能帮我这个忙吗?”
刘淑琳疑惑地问:“为什么要转钱给乡亲们呢?”
谭雪燕回答:“我小时候的经历,想必黎卿已经告诉您了吧。我想要报答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乡亲。”
刘淑琳满是赞赏地说:“雪燕啊,你可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呢。行吧,你把钱发过来吧。”
于是,谭雪燕随即发过去了一个一万元的红包,紧接着列出了感恩名单以及对应的金额。
“刘婶:1000元,在我小时候她常帮我缝补衣服。张叔:1000元,小时候他总是保护我。东哥:1000元,小时候他经常拿好吃的给我。于姐姐:1000元,小时候她经常把零食分给我……”
此时,谭雪燕依旧坐在床上发着消息,而李良正在房间门外与刘亚儒通着电话。刘亚儒厉声质问道:“你还上不上班了?!”李良轻叹一口气回应道:“舅舅,我让您失望了。”刘亚儒恼怒地答道:“行了!等你玩够了就赶紧回厂里上班,你知道现在厂里的员工都在背后怎么议论我吗?”李良赶忙问道:“舅舅,他们都说些什么呀?”刘亚儒气冲冲地说:“都说我像《雷雨》里的周朴园。”李良听后不禁皱起眉头说道:“他们怎么能这样说呢?”刘亚儒让他度完蜜月就赶紧回来,李良又问他是不是已经接受谭雪燕了,刘亚儒只是冷冷地回答:“你只要别带那个女人进家门就行,其他的我也管不了你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李良虽然对这个结果并非十分满意,但仍然觉得这算是一个突破,他打算日后再想办法让舅舅和舅妈接受谭雪燕。
李良刚刚结束与刘亚儒的对话,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进来。李良瞧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属地是意大利,赶忙接通电话,紧接着就用意大利语问对方是谁。对方以英语回应道:“李先生,我是克拉肯,您已经在意大利了吧。”
听闻此言,李良面露愤怒之色,语气严厉地质问:“你们在监视我吗?!”
克拉肯赶忙解释:“李先生,您误会了。我上周才从中国回来,公司这次派我们去商讨安保手续的事儿。而且我已经辞职了,现在就在罗马。明天您能带着谭小姐过来一趟吗?!”
李良回答说:“对不起,我不想让我的妻子再卷入这种事情了。”
克拉肯追问:“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埃尔文死亡的真相吗?”
李良听后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克拉肯让他明天到罗马来,并给他发送了一个孤儿院的地址。
这时,谭雪燕站在房门口问道:“老公,你在跟谁打电话呢?”
李良看了看时间,然后回答:“雪燕,咱们现在退房吧。”
谭雪燕赶忙问道:“为什么呀?现在就要回国吗?”
李良说:“我带你去罗马玩。”
谭雪燕听后点了点头,接着就去收拾行李了。
抵达罗马之后,两人入住了一家酒店。李良到楼下买了三把餐刀,又买了一把磨光机。他找了个无人之处,把餐刀打磨得又短又锋利,制成了飞刀。随后,他拿起寒光凛冽的飞刀,仔细检查了一番,便收入自己制作的简易刀鞘里,再用铆钉固定在腰带上,好随时用以保护自己和妻子。
次日,阳光倾洒在两人下榻的酒店房间。谭雪燕拉开落地窗帘,尽情欣赏着罗马这座古老城市的风光。这座城承载了太多的故事,在欧洲大陆就像是古典时代与现代社会共同的宠儿。古罗马时期留存下来的角斗场、凯旋门等遗址,宛如在向世人展示古典时代的辉煌昌盛;建于中世纪的哥特式楼房、教堂与塔楼,似在低诉着那段黑暗岁月的往事;有着圆形穹顶和科林斯柱的教堂,以及15世纪的精美楼房,则烘托出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格调与高雅品味;18 - 19世纪的巴洛克式楼房和公寓更是为这座城市增添了独特的魅力。市民们在街道上悠然漫步,汽车的鸣笛声不时响起,为这些历史遗迹增添了不一样的景致。不远处哥特式教堂的广场上,白鸽随着钟声翩然纷飞,摄影团队正操控着摄影设备,为身着华服的女模特们拍摄写真。
李良轻轻地搂住妻子的纤腰,与她一起沉醉于这座城市的美景之中。两人用过早餐后,谭雪燕询问李良能否带自己游览一下罗马。李良正要答应,却突然想起自己与克拉肯的约定,只好告诉妻子自己要去一趟大使馆办理后续的手续,让她在酒店稍作等候。谭雪燕察觉到丈夫的异样,不过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在酒店门口,谭雪燕送李良出门。李良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头对谭雪燕说道:“雪燕,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谭雪燕微笑着点头,而后转身走进酒店。李良见她进去后,便坐进车里,用意大利语告知司机目的地。然而,出租车刚刚启动,谭雪燕就匆匆返回,同样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拿出手机递给司机,只见手机翻译软件上显示着意大利文:“麻烦跟紧前面那辆车,车上是我丈夫,我正在搜集他出轨的证据。”司机看过后回答道:“放心吧,夫人,我肯定会帮您紧紧跟上前面那个负心汉的。”说完,便猛踩油门,紧紧跟住了李良乘坐的那辆出租车。
出租车缓缓停靠在罗马的一座孤儿院附近。李良取出事先备好的望远镜,细致地查看周遭的高大建筑以及隐蔽之处,直至确定没有狙击手潜伏,他才扶着墙根,徐徐朝着孤儿院门口挪步前行。
快要抵达孤儿院时,一阵孩童的欢笑声传来。只见孩子们簇拥在一辆面包车旁,克拉肯身着厨师围裙,正把一块块面包和果酱分发给孩子们。此时,他们脸上那雇佣兵特有的冷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笑意,两位修女在一旁帮忙。见此情景,李良慢慢将背在身后的手放下,松开了紧握着飞刀的手。
待最后一块面包和最后一罐果酱分发完毕,克拉肯轻轻抚摸了一下孩子的头。“嗨!克拉肯先生。”李良打了个招呼。克拉肯脸上泛起笑容,回应道:“嗨!李先生。”接着,两人便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交谈。
克拉肯道出埃尔文遇害的真相后,李良抽出一支烟扔给他,继而说道:“其实,埃尔文遇害之时,我就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起初,我也想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可后来反复思量,最终还是放弃了。”然后,他劝克拉肯莫要再执着于此事,毕竟这背后牵涉到大国之间的博弈,他们这般小人物是无力改变结局的。
克拉肯吸了一口烟,告诉李良,埃尔文在他心中不仅仅是同生共死的队友,更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随后便讲起了自己的童年。
原来,在上世纪,嬉皮士文化风靡一时。这种文化虽说新潮,却被视作“无望的一代”,还引发了吸毒、滥交以及艾滋病等诸多社会问题。克拉肯便是那个时代的无辜受害者,他的母亲是一名嬉皮士,在孤儿院生下他后便弃他而去。克拉肯在孤儿院长大,所以他把身边的孩子和修女当作亲人。这种观念一直影响着他,即便后来成了为金钱卖命的雇佣兵,他依旧将队友视为家人,更不用说像埃尔文这样富有人性的队友了。因此,埃尔文遇害之后,他才会如此执着地想要找出凶手。
克拉肯讲述完毕后,从长椅上起身,对李良说:“李先生,我带你去瞧瞧杀害埃尔文的凶手吧。”
李良听闻皱起眉头回应道:“咱们没必要再纠结于这种复仇之事了。”
克拉肯苦笑着说:“并非复仇,而是有人执意要赎罪,这人还是埃尔文曾经的恋人呢。”
李良听此,赶忙站了起来,随后两人朝着孤儿院附近的教堂走去。
教堂之中,安娜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地凝视着十字架。往昔与埃尔文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悔恨瞬间填满了她的心间,泪水再度滑落脸庞。
克拉肯和李良走进教堂,来到她的面前。克拉肯介绍道:“这便是埃尔文曾经的恋人,也是杀害他的凶手。”接着又对安娜介绍说:“这位是李先生,埃尔文妹妹的丈夫。”
安娜正要起身,门外忽然传来谭雪燕的声音:“老公!原来你在这里呀。”
李良心头猛地一惊,急忙转头,只见谭雪燕朝着他跑来。李良赶忙拉住她的胳膊问道:“雪燕!你不在酒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谭雪燕在他唇边轻吻一下,然后说道:“我待着无聊,就出来走走,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接着,她用刚从翻译软件上学来的英语向克拉肯和安娜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埃尔文的妹妹,很高兴认识你们。”
李良听完,心里愈发紧张,连忙说道:“雪燕,别说了。”
听到谭雪燕的自我介绍,安娜心中的负罪感愈发沉重,随即便哭着把杀害埃尔文的经过讲给谭雪燕听,李良赶忙劝阻。谭雪燕虽听不懂英语,但见她如此痛苦,便说道:“你们聊的我也听不懂。”说罢转身走出了教堂。
李良这才松了口气,可突然又想到妻子那般聪慧,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于是急忙追了出去。
教堂门外,谭雪燕把耳机插入手机,随即将安娜哭诉的录音译成中文,一行行满溢着悔恨的文字在屏幕上显现出来。
“小姐,实在是抱歉,我也不想杀害埃尔文的,可那既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宿命啊。”
“若不是这如同诅咒般的身份,我愿用一生去爱他。在我杀了他之后,我曾两度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虽然我对他满心愧疚,但您得相信我是真心爱他的……”
读完这些文字,谭雪燕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仇恨也随之填满心间。童年的凄惨遭遇,让她时刻都在渴望着关爱。好不容易有个疼爱自己的哥哥,却被这个恶毒的女人杀害了,这就像掐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光亮,使她的命运坠入黑暗的深渊。念及此处,她大步迈向教堂,李良赶忙阻拦,急切地喊道:“雪燕!一定要冷静啊……”谭雪燕却用力推开丈夫,噙着泪愤怒地走向安娜。安娜察觉到她眼中的恨意,旋即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李良见状,慌忙大叫:“不要啊!”他刚要伸手去摸腰带上的飞刀,却见安娜把手枪递给谭雪燕,流着泪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来吧,小姐,我已经打算赎罪了。”谭雪燕咬着牙接过手枪,正要举起来的时候,克拉肯却挡在安娜身前护住了她,同样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夫人,我愿意代安娜赎罪。”李良急忙走上前,大声呼喊:“雪燕!别做傻事。”听到丈夫的呼唤,谭雪燕放下手枪,随后擦了擦眼泪,对李良说:“老公,你看这枪多漂亮。”
李良赶忙一个箭步上前,从妻子手里夺过那把手枪,旋即迅速地将其拆卸。接着,他轻轻拭去谭雪燕眼角的泪水,柔声劝道:“雪燕啊,大哥的死我心里也清楚。可是这其中牵涉的事儿太多太多了,根本不是咱们能弄明白的。”
谭雪燕微微抽泣了一下,而后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佯装一无所知地问道:“老公,你这是在说啥呀?”她的目光扫过掩面啜泣的安娜,以及紧紧搂着安娜的克拉肯,又对着李良说道:“好了,老公,你们聊的这些我都不懂,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临离开之前,谭雪燕取出手机,利用翻译软件朝着克拉肯和安娜用英语播放了一句“祝你们幸福”,说完便哭着奔出了教堂。
到了教堂门外,李良一把拉住妻子的胳膊,温和地好言相慰,告知她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谭雪燕听闻此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两天的时光缓缓流逝,李良带着谭雪燕继续畅游罗马这座城市。蜜月之旅仿佛一阵清风,渐渐吹散了笼罩在妻子心头的阴霾。
第三天,夫妻二人来到卡比托利欧博物馆门前。李良牵着谭雪燕的手,想带她进博物馆。谭雪燕却摇着头,表示自己不想进去,原因是馆内的文物雕像太过露骨,这让她觉得十分尴尬。
李良笑了笑,告诉妻子今天并非是来参观的。接着,他让谭雪燕取下在那不勒斯摊位上买的那枚戒指。谭雪燕疑惑地问他要做什么,李良只是让她取下来就好。谭雪燕依言摘下戒指,李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戒指盒,把戒指放了进去,然后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博物馆。
在博物馆的一个小房间里,有一位戴着眼镜的教授正坐在椅子旁。台灯的灯光洒下,他仔细端详着那枚戒指,随后对李良说道:“很抱歉,先生。这不是罗马共和国时期的物品,而是哈德良皇帝时期的,您受骗了。”说完,便把戒指交还给了李良。
夫妻二人走出博物馆后,李良取出戒指,重新为谭雪燕戴上,还高兴地说:“雪燕,这枚‘婚戒’可不一般呢。”谭雪燕笑着回应道:“那当然,这种地摊货怎么能和婚戒相比呢。”李良忍不住笑道:“可这是哈德良时期的古董啊。”谭雪燕表示自己不明白他的话。李良解释道:“这是距今1800多年前的戒指呀。”谭雪燕听闻先是大为惊诧,紧接着激动地跳到李良身上,双腿一盘,热情地亲吻着他的脸颊。
这对新婚夫妇此刻满是甜蜜,然而命运对他们感情的考验还远未结束,在未来的生活中,将会有更多艰难且意想不到的挑战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