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听着宴允这字字诛心的话,紧咬牙关,嘴角更是流出血来。
因为宴允所说确实拆穿了她觉得是死前最后的宽慰。
想到史云俊那个狗东西竟然还可以活到百年,只是想想她就愤恨不已,可她如今这副模样,又如何能够?又如何能够报仇雪恨?
她也恨。
景曰在一旁听着宴允这语出惊人刺激的话语,小声提醒她。
“暂且不要再让她急火攻心,否则她就挺不过去了。”
宴允却没有将他的话给听进去。
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告诉她,“如果你今晚都挺不过去,那就说明你没有这份好运气。”
女子苦笑,憋着一口气,“好运气?是生在一个大户人家才有的好运气,是和眼前这位小姐你一样,可以作为旁观者看的好运气吗?”
宴允想来她认出了自己。
不过她的言论却让宴允摇头。
对她来说,成为郑吉华之女并不是好运气,可以重新活一次。这才是宴允口中真正的好运气。
她看着眼前的人,只能不断地劝告她,“活下去,我就会成为你的好运气。”
活下去,就是她的好运。
不过濒临死亡之人真的有那么简单活下去吗?
就在宴允身旁。
周围出现了其他声音。
“说得倒是好,巧舌如簧!”
宴允看过去,就在一旁,还有其他不少人在,她环顾四周,发现屋子里还有四五个人在,都像是乞丐一样地歪倒在地上。
有人断了一条腿,也有人断掉了一只手。
那些毫无光亮的眼睛在听见宴允说的话之后,其中一个还直接走上前来,她单手抓住宴允喃喃道,“却也没想到如今有丫头能说出这些歪理来?你是谁?又是谁教你的?可是公子教你的?”
宴允不知道她口中的公子是谁,她不过是重活一世,所以才将这些看得更透彻一些而已。
那人摇头点头,脸上的表情扭曲,对宴允称赞,“虽然偏激,却也一针见血的厉害,就连我都未曾有你这想法。”
可她又忽然转变的语气说,“天真天真,这般天真,那些家伙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出头,绝对不会允许,我们有任何压过他们一头的迹象。”
她说着疯疯癫癫地开始大笑,直接破门儿跑了出去。
宴允看向景曰。
景曰摇头。
“她自己会回来的。”
他将带来的盒子递给宴允。
“男女有别,我带你来,不过就是为她上一些药,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让她如此激愤。”
宴允看着手上的那些草药。
景曰已经推门而出。
宴允看向那女子,因为照顾过茹青,也不算手生,她四处看了看,一旁有人递过破旧的碗碟,宴允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可她弱小纤细的身形应该也是女子。
“麻烦你了。”
宴允有礼的谢过。
将景曰给的盒子打开,将里面那些草药给混在一起,宴允把放在里面的药丸喂进了那女子的口中,都还没有喂水,那女子直接给咽了下去。
宴允也就不用找水了。
“我要帮你擦药了。”
那女子点了点头,宴允看着她身上的那些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还有更多是身上那些被刀割的伤口都在开始流脓液。
宴允皱紧眉头。
这些都是那史云俊的所为吧?
宴允认真仔细地在慢慢给她敷药,一下一下地,却也感觉自己身上也出现了那些伤口一般。
眼前的女子其实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坚韧一些。
自己曾经卧病在床时,那时无时无刻不在呻吟痛苦,希望自己的痛苦,能够换来自己相公的一丝垂怜。
不分昼夜,她一直叫着,那些旁观的家伙都在门外嬉笑,而她相公郑吉华早就已经在别的女人床上入睡,哪里还会管她要死要活的。
那时她也未曾想过想死,希望活下去,所以那时宴允哭得更大声,又哭又叫。
想到那时,宴允的手一抖,那草药贴着女子骨头的伤口,都能看见里面的骨头,就算是以后养好,肯定也会留下疤痕。
那女子察觉的宴允有些迟疑的动作,强忍着痛,“我,我没事的。”
宴允有些感慨,“你比我想的还要坚强许多,你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那女子对着宴允笑了笑,虽然是挤出来的一丝笑容,却也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安心。
宴允给她上完药,目光看向一旁,那些躲在四处的女子都在避开宴允。
宴允有些奇怪,景曰怎么会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又是为什么会救下这个女子。
她推开门走出门外。
景曰负手而立,望着那红色城墙的方向。
宴允走到他背后,他倒是立刻就察觉到。
他先出声,“已经帮她处理好了吗?”
宴允不解,“你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我想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女子。”
景曰耐心解释,“这里不过是给一些无处可去的人一个落脚罢了。”
景曰了解宴允的疑惑。
“男女有别,我也找不到其他能够帮忙的女子,也就想到你了。”
宴允说问的是那个女子。
他为什么愿意救她。
就算发生在云逸面前,云逸都选择视而不见。
可他。
宴允想到以前。
不管是以前自己的爹爹,或者说现在的郑吉华,那时他们都说女子无非就是守候后院,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虽然他们没说,可他们都看不起女子。
不认识的女子性命对于他们来说更是蝼蚁。
宴允有些好奇。
面前的人居然愿意帮助那些女子。
面对宴允有些探究的目光。
景曰道,“救了她的是你并不是我,是你告诉了我还有这样一个人。”
宴允却觉得自己告诉了他,但是他如果不救这个女子,也许她早就已经死在某处都说不定,而且,屋子里面还有其他人在,那些人可不是宴允救下的。
宴允觉得眼前的他,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宴允突然冒出一句。
“你可以把你脸上的黑布摘下来吗?我想看一看你,看一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不可。”
冰冷的两个字直接拒绝宴允。
宴允也没有觉得太难受,就算现在看不见,以后一定有机会的。
如今不愿意就不愿意了吧。
她顺着景曰的目光,看向那远远的城墙,那边有什么吗?
比起郑吉华那些刻意的讨好,和景曰站在这里,和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站在一起,反倒是让宴允轻松了不少。
景曰送宴允回了郑院。
打鸣的声音也叫醒了那些丫鬟。
而在某处的院子里的床上,郑吉华先醒了过来,他看着床边上的人,还以为是小妾,正准备出声。
陆兰伸出小手,伸了个懒腰,她翻身那张脸出现在郑吉华面前,四周吹进来的微风散开了屋内的味道。
陆兰揉了揉眼睛,等她睁开眼,看见躺在床上正看着自己的郑吉华,顿时吓得大叫。
尖厉的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郑吉华一脸冷色看着床榻上的陆兰,刚才就察觉不对,在陆兰拉过那些被褥遮挡住身上。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还有床榻上的痕迹,都在验证眼前的人,不是自己院子的小妾,而是陆兰。
“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吉华冷漠地出声质问,可陆兰一直摇着头。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哭得梨花带雨,对着郑吉华说,“我,我好痛。”
说完,她拉过被子挡住自己娇滴滴地哭了出来。
而门外因为那些丫鬟,听见声音立刻叩了叩门。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们听见那女子的叫声,还以为是夫人。
郑吉华看着自己,身无半缕,满身都是伤痕,昨夜,他是因为高兴多喝了些酒,可他并不是喝酒误事的人。
就算是高兴,也不会醉到这种程度。
那是怎么回事?
他听着耳边的哭声,也有些不耐烦。
若是寻常女子,睡了也就睡了,偏偏是她陆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