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都给我滚出去!本公子哪也不去,哪也不去!”
咆哮声从卧房里传出来,紧接着是杯盏碎裂声。
付霖威拖着条断腿,奋力挥舞着,不让来扶他的人靠近半分。
“公子,您就依了老爷的安排吧,若再不走,就不是烧祠堂那么简单了!”小厮灵幻苦口婆心劝说着,又要上前。
付霖威见他还来,躲闪间,瞥见床头放着的宝剑,握住剑柄一把拔出来,抵在自己的脖颈间,“你们谁要是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死给你们看!”
一众小厮吓得连连后退,“别,别公子,我们不靠近,你千万别伤了自己!”
情况胶着,见公子连性命都不顾,执意不肯走,灵幻悄悄踢了踢旁边的小厮,示意他快去请老爷来。
“让他死!”
一道带着威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屋内的小厮齐齐低下头,后撤到两侧让出路来。
英国公夫人甄氏带着丫鬟婆子进来,看见儿子当真拿命要挟,交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想死就去死吧,我堂堂姚阳郡主生不出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甄氏是已姑端王之女,当年一眼相中身为探花郎的英国公,下嫁多年,夫妻琴瑟和弦。
付霖威哪里是真的寻死,只不过痛失爱人,又接连受辱,还无力救出心爱之人,故而死守着不肯离开京城。
“母亲!”
男儿有泪不轻弹,面对最疼他的人,心底的屈辱化作泪水,霎时便滚了下来。
他痛呼,“儿子不甘心呐!”
甄氏在他床前坐下,哀声劝说,“母亲知道你不甘心,这天底下又有几人对他徐肃又是甘心的?儿啊,你饱读诗书,该明白,你斗不过的是不他徐肃,而是他手中的权柄。假若你现在是大权在握的朝臣,你会没有一点办法救陆家那丫头吗?”
她轻轻拂开付霖威手里的剑,拿过去,远些扔掉,继续说,“再说了,你觉得徐肃屡次与咱们公府为难是因为什么?”
付霖威果然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和曦曦之间的情意吗?”
甄氏抿了抿唇,“是不错,但陆家那丫头被他强夺了去,已经强令你更名,还罚了你父亲,这就该够了,又为何还让人烧了咱们家祠堂?”
付霖威抹了把泪,眼底燃起一丝光,“为何?”
甄氏扭头吩咐丫鬟,“去,将人带进来!”
然后才跟儿子说,“母亲让你见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俄而,一名掌柜打扮的人进来朝两人见了礼。
甄氏说,“杨掌柜,你来说说那日情景吧!”
杨掌柜将那日的事一一讲明。
付霖威听完忡愣半晌,又问,“你确定是忠勇侯府大小姐托你转交的?”
杨掌柜拱手道是,“先前公子曾数次带付小姐和陆小姐莅临鄙店挑选糕点,小的识得陆小姐身边的丫鬟。故而不会错,再者…前几日浓酽阁之事广为流传,只需前后一想,便能明了。”
付霖威呆坐着,脑中不断想着掌柜的话,“所以…曦曦真的有给我熬制续骨膏,只是…只是被徐肃截了去,他迁怒咱们府上,让人烧了咱们家祠堂!”
甄氏摆摆手,让身边的婆子带着掌柜退下。
等人走后她才说,“当是如此。所以儿啊,曦曦还念着你啊,她忧心你的伤,担心你的处境,不顾自身处境也要为你熬制伤药。”
“可你也要为她考虑考虑,若你再如昨晚去相府别院大闹,你可知姓徐的会如何处罚她?你有想过,她一介女子,该如何对抗他吗?”
见他似有所觉,甄氏继续说,“要母亲说,如果你真的对她情意难断,就该好好养伤,想法子入朝为官,待手中有了权柄之后,再救她脱困。反正徐肃早看咱们不顺眼,横竖是死,不如拼一把,或许不仅能保住咱们自身还能救出曦曦,你说是不是?”
付霖威眼底星火重燃,“母亲说得是,天底下反他徐肃的人多了去了,我何不集结天下有识之士,反他个霸揽朝纲的佞臣!”
他越说越振奋,恨不得立马就开干。
甄氏松了一口气,一挥手,示意小厮来抬人。
付霖威被抬上马车,临行前,他着看来送他的家人,招呼妹妹靠过去,附耳嘱托几句,“你若是再见到曦曦,告诉她,让她等我,我会回来救他的。”
马车渐行渐远,扬起一地的灰尘。
甄氏目送儿子走了,拎着女儿回去,交代她,“这几日你老实待在府里,哪也不许去!日后更不许再去澜庭院,你给我离那个陆曦曦远点,她就是个灾星,专克我们公府的!”
付雪茹替好友打抱不平,“母亲!咱们府上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您别冤枉她好不好!”
“你闭嘴吧,从今往后你在院里跟梦嬷嬷学绣花,学不成不给出门,听见没有!”
“母亲!你好狠心……”
“母亲若不狠心,还由着你们胡来,咱们公府的天迟早要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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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在篮子里窝了好几日,小松鼠待不住了,顺着垂钓的绳子往上爬,绳子太细,一个没抓稳,啪叽掉地上了,疼得吱吱直叫。
携香听见它的叫声,惊叫了一声,生怕它摔怎么样了,忙跑过去把它抱起来查看。
她这一叫,唤醒了室内沉睡的人。
陆曦曦睁开眼看见携香在窗外忙活重新布置小家伙的窝,低声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她撑起身,浑身散架一样拼凑不起来。
揽芳就在帘子后头守着,听见她的声音,挑帘进来,“小姐,已经未时末了,可要起来用些东西?”
她走过去收起幔帐挂在银钩上,扶她起身。
陆曦曦稍稍一动身,被子里,身上,都是徐肃留下的味道,就连头发上都有。
那是一种兰香,混着清苦的茶味,还有男子特有的白浊之味。
她皱了皱眉,“先去沐浴吧。”
等沐浴完出来,吴嬷嬷亲自领着两排丫鬟过来,笑着同她道喜。
“夫人,昨日相爷高兴,晨间走时特意嘱托老身给夫人送些东西过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两排丫鬟各个手里托着锦盘,一排丫鬟捧着的是各种钗环,另一排则捧着各色衣裳料子。
陆曦曦略略扫了一眼,有凤尾钗,鱼莲纹金钗,花鸟纹金钗,还有飞仙纹镂花金梳等等工艺精妙的头饰。
他倒是大方,这些东西比陆曦曦自己平时用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心头的惆怅微微松懈,经过昨晚,她已经知道该如何哄他了。
她起身朝吴嬷嬷行礼,“曦曦知道昨日之事嬷嬷多有帮衬,曦曦谢过嬷嬷!”
说罢起身从盘子里拿了一支看起来比较贵重的金钗递给她,“曦曦刚来不久,身无长物,只得借大人之手感谢嬷嬷了。”
吴嬷嬷知她懂事,但她一无子嗣,二无家人,要这些贵器毫无用处,自己也不爱这些,便拒了。
揽芳带着挽馨和拣馥进来张罗饭食,陆曦曦倒是想起昨日徐肃说的,让她敦促他用膳一事,便跟嬷嬷说起因由,又问,
“不知大人今晚可会来?”
吴嬷嬷笑着说,“大人派人传了话回来,说今晚在云霄阁有宴,不回来用饭。”
陆曦曦哦了一声,神色落寞几分。
吴嬷嬷见状,又道,“夫人可有精力?不若去云霄阁陪伴大人也可。”
陆曦曦小小惊讶了一下,“我…我可以去陪大人吗!”
瞧她眼底的欣喜,吴嬷嬷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大人在旁侧应酬,夫人在隔间里陪着,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