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日头有些回暖,假山上攲生的一株嫩草挣扎着疯长。
还未长大就被人粗暴的揪烂了。
他说了不下十句话了!
他刚才对着人家笑来着!
屋里传来缠绵琴音,他捏着茶杯侧耳倾听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享受。
付雪茹藏在假山后面偷窥琴房里对坐的两人。
周贤淙端坐在椅子里,对面的女子被一株大树粗壮的树干挡住了,只能看见一片甜白的裙摆,看不见容颜。
两个人时不时交谈几句,相谈甚欢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付雪茹的心。
寒风刁毒,惹得她眼睛酸涩不已。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下死力气将野草连根拔起,又重重摔在地上,走出假山,绷着肩往外竞走。
周贤淙微微侧坐着,眼角余光能瞥见外头的景物。
见人被气跑了,拔腿便去追。
院子里到处是闲散散步的宾客和忙碌的仆妇,付雪茹负气而走的样子跟气鼓鼓的小孩似的格格不入。
周贤淙没费什么力气就追上了人,一把将人拦腰扛在肩头,扛到一间无人的抱厦里放下。
两只铁掌钳着人问,“你跑什么。”
付雪茹扭脸不看他,气哼哼的,“你来追我做什么!你不是有佳人相伴么!还弹琴,还畅聊,还……还对她笑!”
周贤淙松开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将人扭回来,强迫她与他对视。
良久。
“我想咬你。”
付雪茹一时没听清,“昂?”
“或者你咬我也行……”
说完按着人不让人乱动,凑过去等着她咬。
付雪茹看着近在咫尺的阔脸宽鼻,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流氓……”
丝云如轻绫,鸿雁声声远,马鞭破空甩在马屁股上,“啪啪”作响,周贤淙用披风将人裹在怀里,共乘一骑回了周家。
陆曦曦甜甜睡了一觉醒来,见吴嬷嬷在屋里坐着喝茶。
院子外头静了,斜阳低照,投了满院子光影。
她撑起身叫人,“嬷嬷。”
站在嬷嬷身边的捋蓝过去扶她起身,“夫人醒了!”
吴嬷嬷过去在她床边坐了,关心道:“夫人这几日身子如何?夕瑶大夫今日可替夫人诊脉?”
陆曦曦点头,“看过的,挺好的。”
吴嬷嬷叫外头的丫鬟,“拿进来。”
朔月和弦月进来,一人捧着个大锦盘,一个里头规规整整摆着一件大红嫁衣,另一个里头摆着一顶凤冠。
与陆家替陆曦曦准备的不同的是,吴嬷嬷带来的是不仅仅是喜服,外面还有一块云肩样式的凤冠霞帔,一品夫人所用的。
“嬷嬷?”
陆曦曦不解。
她以为徐肃说让她等,至多来抢亲。
可这衣服……
吴嬷嬷亲自扶她起身,“喜服是我估摸着夫人的身量让人赶制的,夫人来试试。”
等陆曦曦试衣服的时候,她继续说,“澜庭院早就改换门庭,现在是徐府,府内外该修缮的都修过了,主院里头的家具能换的我也让人换了,有些好的,就让人重新上了漆。稳婆,将来奶孩子的奶妈子我都让人选好了。院子内外都挂了红绸和喜字,只等夫人进门了!”
陆曦曦就那么站着让丫鬟们替她试衣,愣愣听吴嬷嬷说。
衣裳穿好了,吴嬷嬷绕着看了一圈,伸手抻了抻侧腰的位置,“不错,还有一点点富余,三天后穿正当穿。”
陆曦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嬷嬷……您的意思是……”
吴嬷嬷笑着点点头,“咱们大人好不容易寻得一个心上人,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就算那人有圣旨在手也不能。倘或夫人对那付家子情意未变,大人或许会成全夫人。如今都与夫人心意相通了,谁也抢不走。”
陆曦曦低下头,摩挲着衣裳上头繁复的绣样,婚事放下心来,担心起未来来,“嬷嬷,大人体内的毒……还没找到法子解么?”
她扶着肚子,“孩子还未出生,还要好多年才能长大……我想他看着孩子长大。”
她习惯了躲在他的羽翼下躲避风雨,无法想象以后没有他的日子,她一个人能不能将孩子好好养大。
她和孩子都需要他。
提到解药,吴嬷嬷眼里的光淡下来,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能找到的,前几日,大人安排皇帝抓了南浦大夫进宫替她治嗓子,南浦大夫暗中替病了多日的太后治病。从太后嘴里打听到一些东西。很快就能找到的。”
陆曦曦无法分辨吴嬷嬷到底是不是安慰她才这样说的,只能安心待嫁。
腊月初十,宜嫁娶,全城多户人家迎娶送嫁。
蜀国公府张灯结彩,早早就忙活起来了,宾客满堂欢笑不断,恭贺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现在朝中局势不明,好些官员看在未来皇后的面子上想上门恭贺,都被拒之门外。
府里只有内外亲友,不涉朝堂。
不同满堂喜色,陆兆荣穿了一身暗红坐在堂上唉声叹气。
一想到宝贝女儿今日就要出门子,眼睛就酸涩不已,想抹眼泪又顾忌这么多人在,到底没好意思掩面而泣。
陆曦曦早早起了身,在丫鬟和喜婆的帮衬下装扮,陆夫人也来亲自盯着,必要样样都妥当。
她看着镜中渐渐明艳的女儿哀叹一声,眼里泛着泪花,“我娇娇养大的女儿,今天也要嫁人了!”
她搵了搵泪,“为娘该教你的都教给你了,只一样要叮嘱你,咱们家的姑爷不是一般人身份。纵使他再爱重你,入了宗门,要撑起一门主母,为人处事要多想着些家族门面,不可为着自己的小性子就给你男人脸色看。一日两日还好,时日久了,倘或他身边有了新颜色,你后悔就来不及了。可知道了?”
陆曦曦点头,“母亲,女儿记住了。”
外头门上高唱,“新郎官道——”
喜娘替陆曦曦盖上盖头,月婵和几个小姐妹一起送嫁的,扶着她起身往门口走。
陆夫人看了一眼几个小姑娘,陡然扯了一把月婵,“月婵,姨母屋里忘了样东西,需要你表姐带到夫家去的,你随姨母去取。回头再跟上。”
月婵不愿,“姨母,您让香楥去吧,侄女得送表姐出门呢。”
陆夫人朝揽芳使了个眼色,揽芳过去笑着暗暗使劲拉着月婵往侧门出去,“表小姐,奴婢跟你一起去,咱们快去快回,别误了吉时。”
“诶——,你……”
陆夫人放心了,这死丫头第一次见徐肃的时候,显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女儿有孕,成婚不久便要生产,那丫头大约就是看中这一点,想着趁着送嫁耍手段赖在徐家不走,伺机谋事。
哼!
小贱蹄子!
芝麻大的缝都不会给你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