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在金台前下马,步上台阶,立在高门之外,黑色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只沉如黑水的眼静静盯着徐肃。
飞羽卫如群燕分飞,一半与禁卫军分庭抗礼,一半与刚闯进来的人对峙。
徐肃上下丈量小皇帝,才过去半年,个头已然拔高了一大截,周身带着浓浓的防备和杀气, 还未穿上龙袍已有帝王威仪。
只是到底年幼,不懂掩藏锋芒不懂不怒自威所带来的压迫感远比雷霆之怒更慑人。
周贤淙带人突杀进来,慢了一步追来。
方才见皇帝举起手臂上的弩朝大殿上射,还以为是射进金殿通报的禁卫兵,没想到是冲着徐肃来的。
他来不及下马,冲到皇帝身边单膝跪地拱手禀报,“皇上!徐相是揭穿假皇帝,迎圣驾归位,您误……”
“徐大人徐大人!我知道解火毒的方法了!”
正在此时,万统领带着南浦赶来汇合,南浦跑得急甩万统领一大截,从金殿旁侧的宫道上跑来,“徐大人,您身上的毒有法子解了……”
徐肃浑身一凛,视线从小皇帝身上挪到南浦身上的同时,一只短羽箭飞速朝南浦射过去。
迅猛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人的神思都追不上箭的速度,徐肃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他大喝一声提醒,“小心!”
南浦这才看见危险来临。
然而,当他看清黑沉沉的箭矢时,不过呼吸间,整支箭没入胸膛,仅剩尾羽露在胸壁上。
所有人都没想到有人突然出手,更没想到是皇帝亲自出手。
万统领大惊,眼睁睁看着南浦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南大夫!南大夫!”
南浦紧紧抓住万统领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胸口,又看看万统领。
翕动的唇舌艰难的说着什么。
万统领扶着他缓缓倒下,“你说什么!”
他缓缓将耳朵贴近南浦唇边。
眼见着人不行了,徐肃握紧了拳,眼含杀气看向皇帝,就算事先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现在也该明白了。
宫门口又有人进来,一群身穿各色朝服的官员听闻宫中之变,匆匆赶了过来。
付霖威收到消息也带人来抢夺功劳。
一时间,大殿内外站满了人。
甄靖雱牵唇扯了个笑,缓缓抬手摘掉兜帽,解开披风, 露出天子真颜。
大殿之上护在甄婧霜面前的护卫看看里头那个,再看看外头那个。
两个皇帝长得一样,只是一个子高了不少。
一时茫茫然。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甄婧霜看见原本找了那么久的哥哥以一种不可压倒的气势回来了,预感到些什么,忙拿过御案上的玉玺抱在怀里,强压着心里的慌盯着他。
甄靖雱提袍踏入殿内,走到挡住他的飞羽卫面前,冷凝着挡路的人。
飞羽卫看看徐肃,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从中间分出一条道让他过去。
禁卫军见飞羽卫让了,他们也让出一条道。
甄靖雱径直走到御案前,盯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皮笑肉不笑说:
“妹妹,你辛苦了,哥哥回来了。”
对上他的眼神的时候,甄婧霜一瞬间明白了所有。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一直认为自己就是那只黄雀,现在看来,哥哥才是。
而这场猎杀游戏里,徐肃也不认为自己是那只被杀的蝉。
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陆兆荣活动了好几位跟他一样忠于皇上的纯臣赶来。
看见真有两个皇帝,大叫一声,“诸位快看,果真有两位皇上!”
怎么可能有两个皇帝呢,必是一真一假,他这么说无非是告诉各位,徐肃没说假话。
甄靖雱看着满庭的人,扬声说,“朕暗访民间半年,查民情,体民怨,晓民声。”
“听到看到坐在这个位置上听不见看不见的事。”
“徐肃身为相国,独揽大权只手遮天,欺上瞒下蒙蔽朕的双眼,企图让朕变成他掌中的傀儡。”
“为揭穿此獠的真面目亦为保住性命,朕不得不联合十公主设计假死出宫,诱他露出真面目。”
“而今诸位也都看到了,他!”他猛然指向徐肃,“果真带人闯宫禁,企图诛杀天子谋反篡位!”
禁卫军互相看了看彼此慌张的脸。
方才徐相分明是要迎真正的皇帝归来,并非逼宫篡位,这……
他们虽不知具体情况,可刚才的事看得分明。
一时思绪乱飞,胡乱揣测起来。
陆兆荣也懵了,大女婿分明来助皇帝登位,却被皇帝背刺一剑!
转瞬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细致的事尚不清楚。
最关键的问题是,皇帝和大女婿对立,他作为臣子该与皇帝共同对付乱臣,可……
想到刚出生的外孙,陆兆荣往后缩了缩,想暂避这种局面。
“来呀!将此贼拿下,投进大牢,容后论罪处斩!”皇帝厉声吩咐。
“我他妈看谁敢动!”
周贤淙怒了,横刀立马拦在徐肃面前。
这狗皇帝卸磨杀驴!
甄婧霜谋夺皇位是真,杀他是真,皇帝不杀她,反倒要取徐肃的命。
岂有此理!
这种天子,不敬也罢!
“狗皇帝,徐肃为你殚精竭虑,一心替你谋算,替你担了多少骂名,想送一个太平盛世到你手中。你倒好,好处照拿,人照杀,狗屁的皇帝,你敢动他一个试试,老子剁了你!”
事情闹到这种局面,必要有个结论。
甄靖雱冷声大喝,“十二卫听令!徐肃连同飞羽卫以及镇军大将军谋反,即刻就地诛杀!”
付霖威知道他立功的时候到了,带着人抽刀逼近。
陆兆荣退走几步,忽听皇帝要赶尽杀绝,又回来了。
若徐肃被定了谋反的罪名,那大女儿连同外孙都没有活路了。
他冲到几位官员面前,从怀里掏出个金灿灿的牌子高举在手中,“太祖皇帝御制免死金牌在此,谁敢妄动!”
见金牌如见太祖皇帝。
在场的人除了甄靖雱,跪倒一片。
甄靖雱怎么也没想到陆梓樱竟然会将这块牌子给了她父亲,而陆兆荣竟然拿出来救徐肃,一口牙都咬碎了。
转而一想,他体内的毒就要爆发,活不长久了,怒气稍缓。
恨声说,“就算有太祖御制令牌又如何,死罪可救,活罪却是逃不掉。来呀,将徐肃与周贤淙押入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