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姜退后一步,避开朝她伸过来的两只手,冷笑道:“夫人莫非老糊涂了,我是良民,不是你国公府里任打任杀的奴才。就算你们位高权重,也要守这大周的律法,滥用私刑可是重罪。”
嬷嬷的手停在空中,再不敢往前了。
花姜毕竟还没正式入门,说起来国公府是管不到她的。
陆云容的打算,花姜一清二楚。
若是今夜她认下花姨娘的名头,便由得文氏搓圆揉扁,文氏出手治她,就算李世苍也说不出二话来。
陆云容既把自己摘干净了,还在李世苍那里得了一个宽宏大度的好名声。
可花姜,也有自己的打算。
李世苍是不会放她轻易离开的,可文氏和陆云容巴不得呀。
她侧身看向陆云容,郎朗道:“至于李世苍,他想要立平妻也好,纳妾也罢,都和我毫无关系。等今晚他回来,我就会同他说明,明日我就离府,到时候你们夫妻二人再也无人打扰,自然能恩爱相守,白头偕老。”
陆云容闻言,先是不信,但看花姜言之凿凿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得意。
上一世,她不堪受辱,愤然和离。
这一世,轮到花姜不甘为妾了。
但想起上一世的凄惨,她断然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顺势而为,让她出府。
只要花姜出了府,她想动手,便是易如反掌的事。
陆云容面上做出一番着急的模样:“花姨......花姜姑娘,说这些气话做什么,世子爷为了让你入府,不知吃了多少苦,我知你们情谊深厚,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他吗?”
花姜笑着蔑陆云容一眼,还真是一家人,一个要她体谅,一个要她心疼。
用圆房作为条件换丈夫纳妾,这女人能屈能伸,心胸不错。
就是演技差了点,眼角的笑纹都快压不住了。
文氏则狠狠瞪着花姜,气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在她心里,这个女人狡诈奸猾,挑唆儿子跟长辈作对,挑拨儿子与正妻的关系,实在罪不可恕。
可到底也没敢让林嬷嬷再动手。
花姜朝门口慢悠悠走了过去,边走边说:“李世苍没告诉你们吧,若非是我想办法平了北境的瘟疫,他有没有命回来都是未知数。这等大恩,换我在国公府住几日,算不得过分。”
“别说平妻,就算是世子夫人的位置,我若不愿意,李世苍也逼迫不得我。”
花姜迈着步子往外走,门口的两个嬷嬷恨不得将花姜按住打死,可文氏没有开口,她们只有干瞪眼的份。
文氏气得胸口起起伏伏,陆云容捧上一杯茶给她,“母亲别急,等夫君回来,咱们问问清楚,我就不信了,一个女子的功劳还能越过咱们世子爷。”
回到苍云居,花姜让小环伺候着躲进了温暖的被窝。
如她所料,李世苍今夜没有回苍云居。
陆云容恨毒了她,怎么可能会让花姜有机会和李世苍告别。
她心知肚明,以李世苍现在对花姜迷恋的程度,根本就不会放她走。
用早膳的时候,小环犹犹豫豫地走进来,“姑娘,夫人身边的青柳来了。”
没等花姜开口,青柳自个儿走了进来。
“给姑娘请安。”青柳一脸藏不住的喜气,将手上的托盘往桌上一放。
“这是少夫人赏给姑娘的,少夫人说,姑娘于世子爷有恩,她与世子爷夫妻同体,她赏的便是世子爷赏的,姑娘不必推辞。”
看来,她在军营里做的事,李世苍没有瞒陆云容。
花姜往托盘扫过一眼,除了十锭纹银,剩下的大多是成色普通的首饰,加在一起都没有二百两。
花姜松松笑道,“劳你转告少夫人,她估的价倒是准,你家世子爷的命确值这个价。”
青柳愣了几息才明白花姜说的什么意思,猛地皱眉就要发作。
小环赶紧岔开话题,“青柳姐姐眼下乌青,是不是昨夜没睡好,今日府里事多,姐姐又要劳累了,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吩咐。”
青柳正想说,她这种下等丫头如何能去席面上,突然又想到什么转怒为笑,得意起来。
“昨夜世子爷宿在少夫人院中,叫了三次热水,可不是折腾嘛。”
“不过,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就喜欢受这些折腾,少夫人温柔贤淑,惹世子爷爱不释手,咱们为少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今日府上宴请,世子和夫人要去前厅迎客,姑娘要走就抓紧些,别冲撞了入府的贵人。”
花姜往门口看去,外面齐齐整整站了一排嬷嬷。
看样子,她不走,陆云容也会让人把她送走。
花姜将托盘里的东西清点了一番,轻便好带的一同放入包裹,剩下的都留给了小环。
毕竟人家贴身照顾了几日,就当小费吧。
收拾好行囊,小环带着花姜走上游廊,今日府里客人多,她们准备从后门出去。
等她们出了苍云居,嬷嬷们把院子守得严严实实,生怕她再回来。
走到小花园,花姜停住脚步,“小环,我突然想起世子爷赠我的玉佩放在枕头下没拿,你帮我跑一趟取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小环是个实心眼有点傻笨的丫头,若非如此,也轮不到去伺候花姜。
她一点没起疑,当真转身就去了。
花姜左右看了看,往池边的亭榭走去。
她拖到今日才走,为的就是在这里遇到裴砚——新晋探花郎。
这是她在书中最喜欢的一个男配。
身为探花,长相自是不用说,世人只知他有惊世才学,其实他还有隐藏技能,就是赚钱。
但更绝的是,他患病英年早逝,留下了万贯家财。
今天,花姜说什么也要把他攻下。
按照书里描写的情节,裴砚就出现在亭榭中。
花姜一路探听过去,果然看到了裴砚身边的小厮。
“哎哟。”
“姑娘,对不住,您可有哪里伤着了?”小厮不慎和花姜撞在一起,他手里护着一盅枇杷膏,没注意旁边花径走过来的人。
花姜揉了揉脚踝,只匆匆说了一句无碍,便隐进了花径。
她顺手在叶片上将指尖的粉末刮去,只静静站在那里观看。
她独家出品的毒药,无色无味,人一旦服下,一刻钟之后必定发病,还查不出原因。
小厮不知有异,依旧规矩地端着托盘走进水榭。
水边的男子听到声响转过身来。
花姜远远瞪大了双眼。
她没想到,书中对裴砚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已经是不吝笔墨,可也只写出了真实的十之一二。
虽然远看着身形消瘦虚弱了些,但深邃的眉眼,挺拓的鼻峰,起伏的薄唇,在苍白羸弱的脸上构建出惊鸿一瞥的视觉冲击。
什么芝兰玉树,什么活色生香,什么秀色可餐,在他身上似乎都有了具象。
花姜默默咽下一口唾沫。
就冲那张人神共颠的脸,将来自己出手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水榭中,小厮把白瓷盅放置桌台,拱手道:“宁王殿下,公子听闻您近日咳疾发作,特命奴才将枇杷膏送来,此乃秘方所制,只需连续服用七日,便可有大效。”
周桓掀袍坐在椅上,取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果真有一股润泽之感从肺腑升至口腔,令他舒坦了不少,然而......
“替本王谢过你家主子,他自己染了风寒不便参加宴席,竟还惦记着本王。”
“是,奴才定把王爷的话带到。”
周桓挥挥手,让小厮退下。
看着面前的枇杷膏,周桓眼角闪过一丝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