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翘在殿外吩咐晚膳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太子的身影。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主动过来,她还没来得及通传,太子就已经走了进去。
“殿下?”
宋锦珠放下手里的账册,迎上去。
有皇后做主,虽然太子不情愿,也不得不把东宫的宫务一并交给宋锦珠管。
宋锦珠见过那三位侍妾,已经想好了如何安排。
她越发觉得老夫人说的很对,既然手里有现成的人选,就该利用起来。
而当务之急,是要把东宫的大小事宜牢牢捏在手里。
“你......在看账簿?”
太子气势汹汹地过来,原想质问一番。
眼下宋锦珠云淡风轻的,他倒不好发作了。
“臣妾刚入东宫,左右闲着无事,自然要多熟悉熟悉宫里的人和事,以后也免得殿下为了后宫的事烦忧。”
太子嗯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坐到八仙桌前。
“本宫听说,你招了东宫的几个侍妾过来问话。”
宋锦珠捧上热茶,递到他手边,略显羞涩侧过身去。
“她们都是伺候过殿下的人,嬷嬷总说臣妾不通男女之事,臣妾便想打听打听殿下的喜好。”
“若殿下不喜,臣妾往后不会这样做了。”
宋锦珠背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这番矫揉造作实在不是她的本性。
可想想花姜的嘱咐,她全当豁出去一趟。
太子原想说,那几人一年也见不到自己几次,宋锦珠真想问便该去找虞氏?
可转念一想,芙蓉苑被他派人守得跟金汤似的,宋锦珠想去也进去不成啊。
“太子妃想知道什么,难道不会来问本宫么,总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没得让人看轻了去。”
宋锦珠忍住翻白眼的心,柔柔回道:“殿下说的极是。”
“臣妾斗胆,敢问殿下对臣妾有何不满意之处,成亲三日都未曾在臣妾房中留宿?”
太子......
随口怼她一句,倒把话头递了过去。
想起她在行宫的所作所为,太子就满心厌恶,可真要说起来,都是他自己推断猜想的事。
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你看看你那个哥哥干的好事,宋相溺爱他,你作为长女就该懂得规劝。你如今已是太子妃,若任由他继续胡作非为,败坏的是你的名声。”
宋锦珠虽然不满意宋知麟的所作所为,但那虞氏也有一个哥哥,一年前从老家进京,文不成武不就,被太子安排在兵马司做副指挥,也算是正经的七品官员。
她这几日差人打听,得知那人除了点卯连面都懒得露,却因为太子的缘故,俸禄照拿,官位照享。
宋知麟好歹是当朝宰相唯一的嫡子,不过蛮横娇惯了些,又没做什么贪赃枉法,杀人放火之事,值得次次小题大做吗?
宋锦珠忍下心头不悦,“殿下所言,臣妾也很认同,只是家里从来都是父亲做主,臣妾如今又已是出嫁女,即便有心劝导,也名不正言不顺。殿下就不同了,殿下是储君,规劝臣下是您的分内之事,殿下不如联合御史台的大夫上书谏言,以治家不严督促父亲管教哥哥。”
“你......”
这种小事,怎好他一个太子拿到朝堂上去说,而且他和宋相是姻亲,无论如何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殿下,可是臣妾哪里说错了?”宋锦珠赶紧跪下,“相府人口简单,没有后宅那些勾心斗角之事,臣妾自小便心直口快了些,若是让殿下不悦,臣妾立即就改。”
宋锦珠生得一张娇憨俏丽的小脸,惶恐之下脸色发白,当真像是吓着了。
太子是男人,自然拒绝不了美色。
东宫除了虞氏相貌平常些,那三个侍妾一个比一个长得妖娆美艳。
宋锦珠抬手轻轻摇着他的衣袖,眼下清泪簌簌落下,“臣妾失言,请殿下恕罪。”
想起回东宫的路上一直没给她好脸色,太子心头软了软。
他抓着她的指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罢了,本宫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这件事你管不着就算了,以后离你哥哥远些,免得被他带坏了。”
“是。”
婢子从屋外进来,福身说道:“太子妃,晚膳已经送过来了。”
宋锦珠欲言又止,最后开口,“殿下想必是要去芙蓉苑用餐的,臣妾就不留您了,免得虞侧妃等得着急。”
说完,宋锦珠就行礼往外走。
“等等。”
太子跨步上前,走在她身侧。
“来都来了,就一起用晚膳吧。”
太子认得这个婢子,是以前在坤宁宫伺候皇后的。
他一直不在宋锦珠房里留宿,皇后已经差人来说了几次。
既然宋锦珠先服了软,他索性顺坡下驴,做个人情。
这一夜,虞氏坐在桌前,精致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终究没能等到太子。
......
天气越发寒冷。
城门外的粥棚一座连着一座,都是京城官员和富户自发搭建的。
京城世家众多,这种慈善比的就是门面。
谁家粥棚大,施的财物多,就连久居后宅的夫人小姐脸上都能多添些光彩。
宋知麟在粥棚帮完忙以后,没回相府,而是去了一趟宁王府。
“这大雪天的,哥哥怎么来了?”
花姜从屋里迎出来,将手里的暖炉往宋知麟怀里塞。
初夏才撩开帘子,风雪就趁着间隙猛地往里钻。
这天儿,当真冷得厉害。
宋知麟打了个寒颤,躲到火炉旁缩着。
“我这几日在城外帮忙,总有人给我送平安符,护身符。”说起这件事,宋知麟脸上堆满了笑。
他脑子不好使,从小就被京中的公子哥们嘲笑,后来长大了,又仗着相府撑腰,在外面犯了许多混事。
落入他耳中的,大多都是谩骂和诅咒。
而现在,竟然也有人跟他说谢谢了。
这份喜悦,他想和花姜分享。
他从怀里掏出几个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平安符,交到花姜手中,“妹妹,这些我送给你,让你也沾沾福气。”
“只是,大妹妹那边,我怕太子殿下不高兴,就没送过去。”
花姜接话,“无妨,快到年节了,到时候见面,你当面送也是一样的。”
两兄妹正说着话,周桓从衙门上回来了。
见宋知麟在屋里,他先去换了一身常服,才走进来。
“见过宁王殿下。”
见到周桓,宋知麟老实了许多。
背挺得笔直站在一旁。
花姜抿着笑,拉他坐在身旁,“哥哥是殿下的大舅哥,这么拘谨做什么?”
宋知麟悄悄拉住她的衣袖,小声说,“大妹妹特意让人转告过我,在外面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能让两位殿下为难。”
周桓听到宋知麟的耳语,心头发笑:“大舅哥性情直率,本王最喜欢和你这种人打交道,往后来王府只当是回自己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本王绝不会怪罪。”
宋知麟狐疑地看了看周桓,又看了看花姜。
“殿下都开口了,哥哥就照做吧。”
“好好好,”宋知麟扭了扭酸痛的肩背,笑起来,“难怪爹爹也喜欢宁王殿下,不像太子,整日冷冰冰地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难看死了。”
花姜和周桓对视了一眼。
“哥哥可别在外面胡说,太子是储君,咱们议论不得。”
小满端了一盘刚烤好的玫瑰酥进来,花姜顺手递了一个给宋知麟。
宋知麟连吃了好几口,又道:“我没乱说,我亲耳听到父亲说的。太子让大妹妹回府,想让父亲帮忙在上朝的时候给太子说几句好话,让他接手江浙动乱的事情......”
宋知麟歪头想了会儿,“我也没听明白父亲到底答没答应,反正大妹妹走了以后,父亲说太子无德无能,他才不想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