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桓一身清爽走过来,看来已经沐浴换过衣裳了。
花姜站起身来,对着周桓福身行礼。
还没蹲下去,就被周桓拉了起来,屋里行礼的人也都顺势立起身来。
“车都备好了,咱们早些过去,你还能陪老夫人多说会儿话。”
花姜还没回话,一旁的文氏弱弱说道:“王爷,王妃,妾身就先告退了。”
周桓这才注意到房里还有一个生面孔。
他听到文氏的自称,便立刻明白她的身份,挥手道,“出去吧,以后没事不要来正院。”
“是。”
花姜看到文氏眼底有些发红,垂头从边上出了门。
周桓:“你若不想见,让人在外面拦了便是。”
花姜牵着周桓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毕竟是皇后赐的人,一个已经被你关起来了,皇后那里倒是没什么,我担心她借着这件事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平白给你惹麻烦。况且,文氏还算懂规矩,就不必为难她了。”
周桓轻笑一声,“你倒是会替我着想。既然是皇后精挑细选过来的,想必没那么简单,多留个心眼也好,父皇那边我自会解释。”
“殿下放心,我知道轻重。”
见花姜这样说,周桓也没多说什么了。
她这个王妃,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他很放心。
一行人到了相府门口,宋若甫在门口迎候。
“臣恭候宁王殿下,宁王妃。”
周桓走上前,亲自将宋若甫扶起来。
宋知麟跟着一道起身,蹦到花姜面前,“妹妹,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花姜打量了他一番,一个多月未见,又瘦了些,连下颌骨都清晰可见。
这样瞧着,倒有七八分宋若甫的风姿。
周桓转过身,本想等着花姜一起进门,但见她两姐弟说着话,便和宋若甫走在前面。
“听闻陛下有意让殿下接手京郊大营,不知殿下是怎么打算的?”
周桓噙着笑,不疾不徐道:“不知宋相是从哪里听闻的,我竟不知此事。”
宋若甫微微一顿,表情未变,“实不相瞒,年前陛下召集内阁谈论过此事,只是李兆林掌控京师军力已久,骤然换将,只怕压不住下面的大小将士。内阁有人提议让殿下接手,毕竟殿下在北线领兵多年,既有经验,又有威望,京郊大营的不少将领也是从北线回来的,殿下若出面,此事就顺利多了。”
这件事,周桓听到过风声。
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他也就没过多推动。
让他琢磨的,是宋若甫的态度。
“宋相是知道的,我不问朝政已久,也就年末才得了一点差事。我这副身子,跟在父皇和太子身后打打下手,还能撑得住,若是再回军中,只怕有些强人所难了。”
宋若甫点头,“陛下也是这样考虑,所以此事一直悬而未决。不过,臣担心的是,现在八皇子回京,若非要有人去,八皇子也勉强能用。”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花厅,宋若甫退到一旁,等着周桓先进。
府里的婢子上了两碗热茶,然后静悄悄退到门外。
周桓顺着宋若甫的话,往下说:“八皇子才立了战功,陛下想要抬举他,也正常。就算在京郊大营掌不了权,多个历练的机会也不错。”
宋若甫摸了摸下巴,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殿下和八皇子,都是太子的手足,论血亲,八皇子和太子都是皇后所出,论亲疏,却又不一定了。殿下若能和太子联手,很多事都会好办许多。”
周桓从这句话里,隐隐品出点什么。
至少,宋若甫在八皇子身上,察觉到了某种危险。
周桓撩开杯盖,浮着茶沫,浅笑道:“人在其位,必承其事。太子是储君,他将来的路自有父皇替他铺,至于八皇子嘛,他们两兄弟的事,我远远看着就是,还没到掺和的时候。”
“哈哈。”宋若甫笑了几声,端起茶杯,“殿下喝茶,喝茶。”
另一头,花姜和宋知麟一起去了老夫人院里。
才走到院门口,便听到里面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出来迎接的嬷嬷说道:“今日国公府来人了,萧夫人和萧大小姐正在里面陪老夫人聊天呢。”
花姜对宋知麟说:“既然有女眷在,你就不方便进去了,你先回去等我,我陪祖母说完话就去找你。”
宋知麟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听了花姜的话,慢慢往回走。
花姜见他走远,才转过身放慢脚步,边走边顺手整理衣裙。
嬷嬷挑开帘子,对着里面说道:“老夫人,王妃回来了。”
说话的声音顿时停下来。
花姜跨过门槛,进了里间,见老夫人倚在软垫上,穿着一身簇新的月青色蹙金云锦衣袍,外罩杂色兔毛坎肩,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老夫人面前坐着一位妇人,是荣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萧氏,约摸四十几岁,大眼浓眉,五官舒展,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带着气血不足的虚弱。
“见过祖母,见过婶婶。”
萧氏和她身后的女子起身,回了礼,“见过宁王妃。”
花姜赶紧扶她,“婶婶快起来,自家屋里,不必守礼,倒叫咱们做晚辈的为难了。”
萧氏也不推辞,就着她的手起身。
她只在花姜成亲的婚宴上见过她一面,此刻见花姜素净淡雅,落落大方,心里多了几分喜欢。
她拉着花姜的手一起坐下,朝老夫人夸赞道:“刚才听姑奶奶说起宁王妃千般好万般妙,还不觉得,如今隔得近,亲眼见了,才知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花姜坐定以后,朝萧氏身后看去,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子亭亭玉立,鹅蛋脸,柳叶眉,杏眼翘鼻,肤色不像大多闺阁女子那样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
花姜开口问道:“这位,便是时月妹妹吧。”
萧时月朝她福身,“见过阿苑姐姐。”
萧氏宠溺看了萧时月一眼,“这丫头年前才从北边回来,要不是她大哥亲自过去,不知她还要在那边疯多久。”
花姜心头突然出现一个名字,箫玉。
这位国公府世子,自从受伤以后就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已经三四年没在京城露过面了。
没想到,他还能往返千里,接萧时月回来。
提起箫玉,老夫人面上也起了波澜。
“萧玉和公主的婚事,日子定下来没有?”
萧氏:“定了,就在三月十八。”
听她语气淡淡,似乎并不满意这门亲事。
老夫人皱眉道:“怎么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只留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准备,实在是不够妥帖。”
萧氏倒不在意这个,“只是多花些银子,虽然仓促些,也能办好。我只担心,不知乐清公主性情如何,能不能和萧玉合得来。”
萧时月抬手抚在萧氏肩头,说道:“母亲别多想了,大哥身边多个人陪着,也是好事。而且乐清公主不会另立公主府,到时候她和大哥一起在国公府住着,您也时常能见到,若有不妥的地方,再想办法就行了。”
萧氏回头看她,叹了一口气。
萧家如今繁花似锦,却也如烈火烹油,皇帝将乐清公主下嫁给萧玉,即是恩典,也是提醒。
她今日来找老夫人,是想听老夫人有什么想法。
萧家手握兵权,昌盛几代,是得想想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