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近,家家户户都忙起来了。
该打点的,拜访的,全都借着这个由头开始走人情。
东宫却一片冷清萧条,连大门附近都鲜少有人经过。
“娘娘,宁王妃派人送了年货进来,奴婢已经收下了,都放在库房里。”绿翘走进屋禀报。
宋锦珠称病,隔一日就有大夫入府给她看病。
人选自然是宋若甫安排好的,消息物品都通过这种方式带入东宫。
至于御林军那边,宋若甫也都打理好了。
他们要守的人是太子,至于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无所谓。
宋锦珠抬手点了点桌子,“我知道了,咱们院里的人虽出不去,但这个年还是要好好过的。
等会儿你把赏银先发下去,该置办的年货席面都置办起来。”
绿翘问道,“太子那边,娘娘如何安排?”
宋锦珠冷笑一声,“我如今也在禁足,又在病中,如何管得了那么多?再说了,宫里若是发话,既然有人去管,若没人发话,我管了也是多管闲事,何必去讨嫌。”
宋锦珠心里暗暗发恨,若非太子鲁莽行事,哥哥也不至于罔死,这笔账她迟早要跟太子算的。
受太子牵连,皇后彻底失了六宫权柄,但每个月初一十五的请安,却依旧没停。
花姜早早入了宫,先去太后宫里转了转,陪太后说了会儿话。
太后这段日子的兴致看起来都不是很高,除了花姜,就连宫里的嫔妃公主想要入慈安宫,都少有被准允的。
太后看着花姜,几次欲言又止。
宋知麟的事,终归是周家对不起宋家,让宋家断了后。
太后和宋家老太太一辈子的情分,她生怕就这样折了。
想要问,却又无从问起,心里全是惆怅。
花姜早有预料,借着由头含笑说道:“我前些日子回相府,祖母还念起您,知道您冬日怕冷,亲手做了一条抹额,想要给您。只是祖母年纪大了,手脚没有年轻时候利索,动作便慢了些。”
太后一惊,心头百转千回,既感动又高兴,暗恼自己低估了老闺蜜的心胸。
“她身体也不好,怎么还亲自动手做针线活。”太后念叨了一句,嘴上虽然在推辞,可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高兴。
她将贴身嬷嬷唤过来,“哀家库房里有一件紫貂大氅,你去取过来,派人送到丞相府去,就算是哀家给宋老夫人的年节贺礼。”
嬷嬷笑着回了一声,脚步一提,就出门办差去了。
这件大氅是今年送入后宫的贡品,不仅质地极品,而且油光水亮,轻薄保暖,太后十分喜爱,原打算入冬就用上,可都进了年关,也没听太后提起。
想来,她早打定主意要送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自从太子出事,太后和皇帝不欢而散,嬷嬷眼瞅着太后恹了好些日子。
今日宁王妃入宫,嬷嬷就盼着她能将太后哄一哄,没想到,宁王妃的本事远比自己想的大多了,没几句就让太后展了笑颜。
“丫头,你哥哥的事儿,哀家心里也不好受。”
太后叹了一口气,眼角泛出一点红色,“哀家和你祖母年纪都大了,儿孙的事多少也管不着,就算想管,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花姜垂眸没作声,以太后的身份地位,实在没必要在她面前说这些。
花姜不明白她的用意,想了想,只挑了一句不会出错的回答,“太后的难处,阿苑明白,祖母也明白。”
太后拉着花姜的手,噙笑看了她好一会儿,“宋家能将你找回来,真是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花姜走后,太后进入内室,从床前暗格里取出一只锦盒。
她没想到,这只静静躺了几十年的锦盒,竟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太后吩咐嬷嬷,“请皇帝过来,哀家有要事告知他。”
“是。”
嬷嬷走到门边,又转身回去,犹豫道:“太后想清楚了吗,这一步走出去,您和陛下的母子之情,只怕......”
太后挥挥手,“去吧,他如今糊涂,哀家便不能糊涂,他再这样拖下去,咱们大周就要在他手里败下去了。”
想起刚才花姜的回答,太后心里顿感安慰。
儿子儿媳不靠谱,她也只能指望孙子孙媳了。
花姜到坤宁宫的时候,后宫嫔妃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元妃和云妃还坐在里面。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皇后抬眼看她一眼,抬抬手指,就算让她起身了。
皇后穿着明黄色的凤袍,虽然神色不太好,但妆容却很精致,细看之下才能看出眼底藏着一抹乌青。
可曾经的明眸已黯淡不少,连带着满身威严也收敛起几分。
花姜坐到元妃身边,对面坐的便是云妃。
花姜早听过云妃如何受陛下宠爱,可谓六宫粉黛无颜色,只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她。
乌发云鬓,香衣美袂,美人如月下瑰宝,光彩照人。
云妃和北檀大公主或月生得八分相似,都带着一股异域风情,却又不会太过明显,只是身材更为风韵饱满,五官更大气挺立,比中原女子多了几分成熟妩媚。
因此,才十九岁的年纪,瞧着却已有了二十几岁的风韵,难怪皇帝对她爱不释手。
花姜只粗粗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皇后朝云妃开口,“既然陛下差人找你,你就先过去吧。”
语气听不出半分不悦,皇后在场面上向来是做得极好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云妃站起身来,并未多说什么,面色淡淡行礼退了出去。
北檀和大周的礼仪不同,云妃做这些行礼的动作,还带着几分生疏。
皇后也没挑剔,收回眼神,继续喝着手里的茶。
初次见面,花姜还没摸准这位云妃的性子。
听或月说,云妃在北檀仗着母族显赫,在后宫甚是霸道娇蛮,看皇后这般吃瘪的模样,想来也是了。
既然来了,花姜也不好请完安就要走,便坐在一旁听皇后和元妃说话。
皇后开口道:“萧玉去西北,一走就是小半年,也就是萧家仗着军功,才敢如此怠慢皇室公主。”
元妃附和道:“北檀与大周通关,想必有许多庶务要忙,若非不得已,萧将军也不会召萧玉前去的。”
“哼,”皇后哼哧一声,面带嘲意,“萧玉一个废人,只有一只手,能帮什么忙。”
对于萧玉不声不响离京的事,皇后着实窝了一肚子气。
她原本还想着利用乐清公主牵制萧家。
如今萧家的男丁都跑到西北去了,萧逵又常住在衙门,根本不在国公府,乐清公主整日陪着婆母,能成什么事!
她的算盘落空了,就要将气撒到元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