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科莫特确实是一名厨艺界的天才,就算同是进入了前一百的厨师,这道“欢欣与共”也超出其他菜肴太多了。雅琪舔了舔粘在嘴唇上的奶渍,若不是盘中已经连渣子都不剩了,她绝对会再尝几个。
愉快的一个下午就这样在吃吃喝喝,谈谈笑笑中度过了。当雅琪意识到织锦会已经接近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卫兵们一部分攀上高处将灯笼挂在了织锦会会场上的高杆上,另一部分则收拾起桌子和灶台。
厨师们忙碌了一个下午,脸上都带着几分疲惫,但难掩那份愉悦,他们互相拍手,有一些情绪激动的厨师甚至与其他厨师抱在了一起,庆祝织锦会的成功。他们似乎并不在意那幅代表名誉的锦绣山河图,更在意的是食客们的体验和自己站在这里这件事本身。
只有孟德利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抬头望着台上那幅锦绣山河图。他觉得自己很难融入到那些厨师中,与他们相比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虚假的厨师。
“孟德利,你真的参加织锦会了,你的愿望实现了。”科莫特这时走了过来,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感觉不赖吧。”
“还行,你看起来很轻松,感觉能拿第一?”孟德利揉着胸口问道。
“哎呀,都结束了管这些做什么,不是第一就会死吗?你没看到这些食客都很满意吗?他们的笑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奖励。我这人很单纯,吃我的东西不哭我就会快乐。”科莫特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第一只是顺带的嘛,如果你能拿第一更好,毕竟你需要第一把名字留下来。”
“你不会因为我拿了第一就怨恨我?”孟德利抬头看着那幅锦绣山河图,怅然道。
“技不如人有什么的?你这话就跟参加织锦会的一百个人得死一百个一样。”
“不是九十九个吗?”
“你脑子累糊涂了?你不是第一百零一个吗?”科莫特踮着脚敲了孟德利的脑壳一下。
“别站这里了,跟大家聊聊呗,还能增进对厨艺的理解。”科莫特拉着孟德利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进了人群中。
这些厨师都很友好,见有科莫特拉着一个人过来,也没有排斥外人的意思,继续聊着自己的一些心得,孟德利很快就被其间的氛围感染,融入到了其中。
喧闹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拉蒙特和维克进入会场,拉蒙特仍然身穿红底金纹的祭司长袍,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严肃,看起来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柔和了一些。与拉蒙特相比,维克的动作就显得有些僵硬,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笔挺的正装,胸口别着一朵金蕊的红色花朵。
他站在台上,宣讲了一段开场白,在祝福了与会的食客与厨师,并展望了未来后,他看了眼拉蒙特,神情带着几分犹豫。
孟德利不敢听下去了,他已经用尽了手段,若还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事物。那他也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家了。他的心悬在的嗓子眼,呼吸都不再顺畅。科莫特看到孟德利紧张的样子,将手按在孟德利的肩膀上。他不认为孟德利可以夺得第一,他需要第一时间安慰孟德利。
孟德利只觉得时间变得很慢,维克的每一个发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当自己的名字从维克口中说出后,世界瞬间恢复了正常。
是他。孟德利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他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仰望着傍晚的深紫色天空。
“恭喜啊!你那道菜要不要以后让我也尝一尝?能比我的‘欢欣与共’还厉害,我真的很想学学。”科莫特的脸上也挂着笑容,推了他的后背一下,“去吧,别让城主等太久了。”
孟德利的精神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台子的,只知道自己跪在拉蒙特的面前,高抬起双手,像是在接受一件本不应属于自己的神圣之物。
锦绣山河图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带走的,因此颁发的只是这幅锦绣山河图的凭证,那是一个用透明水晶制成的奖杯,约一尺长,三指粗,整体呈六棱柱形,顶部雕刻着弗洛家族的族徽。
孟德利紧紧地握着奖杯,生怕它从自己的手中溜走。他站了起来,转身朝众人高举起奖杯。他听到食客们为他欢呼,看到厨师们羡慕却没有任何嫉妒的眼神,看到了科莫特站在远处兴奋地手舞足蹈。
他做到了,努力没有白费,苦也没有白吃。命运捉弄他又如何,手段不够光彩又如何?他现在就站在这个位置上,名利双收!
“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就在他畅想着自己未来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一开始只是一个,之后是两个、三个。
食客们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消失,但却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虫食病!
食客们躁动起来,他们相互推搡,想要寻求拉蒙特的救助。他们的人数太多了,跑得慢的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此时身体消失快的人反而有些庆幸,至少不会痛苦的死去。
场面瞬间失控,孟德利想要躲开,但想到那幅仍然摆在台子上的锦绣山河图,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科莫特冲了上来,他就站在台下,因此尚未受到波及。他拉着孟德利的手就要逃走,但孟德利的脚就像钉在了台子上一样。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幅锦绣山河图,那是他的名,也是他未来的凭借。他需要它,比任何人都需要它。
“走啊!”科莫特喊道。
台后的卫兵也有吃了菜肴的人,他们同样患上了虫食病。一些不安的卫兵不小心撞在了装裱着锦绣山河图的高架上,高架晃动了几下,朝后倾倒,连带着灯笼一同跌落在凡尘。灯笼内的火苗蹿出,烧到了锦绣的一角,它们贪婪地舔舐美味的锦绣,然后排出烧得焦黑的余烬。
孟德利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自己的心也随之熊熊燃烧,徒留一地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