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春光正盛。
夜幕之下的京城花香弥漫,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沈祯坐在马车内,看着车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漂亮的双眸光影幽幽,眼底流转着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冷沉淡漠。
她重生了。
前世她嫁入东宫,为了家族荣耀忍辱负重。
可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过是旁人棋子,无用之时便成为弃子,最后死不瞑目。
如今重生而来,她发誓绝不重蹈覆辙!
马车停下,婢女采薇扶着沈祯下车。
望着那百花坊的牌匾,采薇俏脸微白:“这地方……小姐,咱们不然别进去了,另想办法吧。”
百花坊,京中最有名的青楼。
此时门前已有许多穿着轻纱,打扮妖娆的女子在门前揽客。
这,真不是沈祯能来的地方。
“先试试。”
沈祯神色淡定,迈步向前,进了百花坊的大门。
青楼素来是爷们寻乐子的地方,从未有女子前来,更不用说是沈祯这样容貌绝俗,穿戴金贵的。
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她的到来,很快就惊动鸨母出面询问:“这是哪家小姐,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哎呦,这是走错了门吧?”
“没有走错。”沈祯拿出一块雕刻着凤凰辉纹的紫色玉佩,“我是永嘉郡主,前来寻承安王殿下的。”
清脆好听的声音一落下,整个百花坊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沈祯的身上。
永嘉郡主沈祯,那是当今太子殿下马上要迎娶过门的太子妃。
而承安王,出生皇家却是天下闻名的风流浪荡子。
一个冰清玉洁尊贵无双,另一个放纵糜烂是为皇家污点。
两人更即将是叔嫂关系。
现在永嘉郡主跑到青楼?
还来找承安王?
鸨母僵笑:“贵人是不是搞错了,承安王殿下怎会在此处……”
“我知道他在,请妈妈带我去,不然我便叫人一间一间找了。”
*
一盏茶后,鸨母带沈祯停到了一座小楼前:“承安王殿下就在里面。”
“多谢。”
沈祯转身,迈步上前。
站在门前守候的承安王侍卫震惊地看着她,在阻拦和放行之间犹豫的一瞬,沈祯已经推门而入。
屋内轻纱漫舞,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丝竹管弦之声伴着女子的吟唱,以及男子推杯换盏的声音交错响起,一番奢靡风流之态。
沈祯的目光未曾在任何人身上游移,直接落定在那纱帐之后,正中位置的男子身上。
男子正倚在美人膝头,手握金樽自饮。
他下颌微扬,将本就微开的衣领扯的更为松散,露出莹润优美的肌理线条。
狭长的眼眸之中流光晃动。
上翘的眼尾处尽是风流邪肆。
如同山中妖魅,惑人心扉。
沈祯纵然早已做好心里准备,这一瞬心跳依然乱了几分。
顾靖渊。
她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脚也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
“咦?这不是永嘉郡主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人瞧见了沈祯,疑惑地轻呼了一声。
顾靖渊双眸陡然一眯,目光落定在沈祯身上,深邃的眼底掠过几分幽暗的浪潮。
须臾,他唇角一勾,流露几分轻嘲:“她是吗?你们喝多了吧?”
几个陪坐的年轻公子们对视几眼。
沈祯是深闺贵女,他们纵然宴会上见过几次,却是离得远,看的不甚清楚。
又听顾靖渊这么说……便不确定起来。
有个公子摇摇晃晃地起身走过去,探手触向沈祯面颊:“就说嘛,永嘉郡主尊贵,怎么会到此处来?”
“你是这百花坊新来的姑娘吧,秋妈妈让你来陪我们的?来来来,本公子——哎呦!”
年轻公子话未说完,忽的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登时头破血流,倒了过去。
顾靖渊长眉轻皱,似乎十分扫兴:“怎么这就喝多了?还见了血……那今天就散了吧,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那些年轻公子不敢多话,连着服侍的姑娘全部无声地退了出去。
咔哒。
门板拍合,整个厅堂内只剩下顾靖渊和沈祯二人。
顾靖渊坐起身来,一改原本随意懒散,不认识沈祯的姿态,声音冷沉:“你来干什么?”
沈祯盯着地上一根银筷子。
那是方才那个年轻公子碰到她的脸之前,顾靖渊掷过来的。
也因着这根筷子,那年轻公子撞的头破血流,晕死过去。
顾靖渊略带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嫂不会是来这里看热闹的吧?这等秽乱的地方,不会玷污皇嫂的冰清玉洁吗?”
“太子皇兄若是知道了——”
沈祯走到顾靖渊身边,屈身蹲下,拎起酒壶为他倒酒,“我来找你……有事相求。”
顾靖渊双眸之中满是戏谑,好整以暇地说道:“有趣……皇嫂倒是说说,你来求我什么?”
“娶我。”
顾靖渊的笑容定在了脸上。
沈祯再次开口:“娶我,你没有听错。”
“……”
顾靖渊盯了沈祯片刻,冰冷道:“为了你的家族荣耀,你不是非要嫁给太子不可吗?怎么现在又来找我娶你?”
沈祯唇瓣微开,语气干涩:“我们……我对你的情意——”
顾靖渊直接用一声不屑的嗤笑打断了她:“你对我的情意?”
他只淡淡重复了这一句,可他的表情却明晃晃在说——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
沈祯深吸了口气,冷静地换了另外一个理由:“嫁给太子我会死,我不想死……想活。”
顾靖渊冷冷一笑:“那又如何?你死不死是你的事情……你凭什么让我娶你?”
“凭我已经做好了局——我是从正门进来找你的,外面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我来之前也让人散了消息出来。”
“相信明日一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你我当初在淮阳道生了情分,还有个孩子。”
顾靖渊陡然眯眼,“你说什么?”
“当然,我们没有生过孩子,但在流言里,我们生了。并且,我让人准备了一个孩子送到京中,现在已经安顿好了。”
沈祯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她今年两岁,是你我的女儿。”
“其余能证明我们曾经有情,还生了孩子的人证、物证,我也都准备好了,算得上是证据确凿。”
“你如果答应,那明日一早我们一起面见皇后解决这件事情。”
“你如果不答应,那……明日一早我自己去。”
顾靖渊脸色黑青,眼尾一束经络失控地抖动起来。
那盯着沈祯看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山精野怪一般。
几个字几乎从齿缝之中蹦出来:“你用如此阴损的手段,将这么大一口黑锅扣我头上,这样也叫有求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