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叹道:“说起来,虽然可能对不起衣阿叔,但少了他这个阻碍,我们就能逃出村子了。”
阿欢惊道:“小姐你是说?”
“阿欢,你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明天逃出去,上山找李郎。”
阿欢弱弱的说道:“小姐为什么不趁黑,偷偷溜走呢?”
“笨蛋!夜里上山,你是想失足掉下来吗?”
……
天色黑青黑青的,太阳早已沉入地底,只余一轮灰白的月亮,惨兮兮的挂在上面,显然是被乌云遮蔽了光芒。
麻远望着樵木山,走到山脚下之时,抬起头已经看不到山顶了,自然也看不山顶的道观。
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石阶开始山上。
天色已暗,他也不敢走太快。
主要是这樵木山的山路,当初修道观就花去了大半预算,这山路还是当初为了运物料临时搭的,稍微整吧整吧就投入了使用。
外表看起来还算那么回事,但真遇到坑洼的地方,才会切身体会到这山道到底有多华而不实。
走到山腰处,麻远就有些累的了,坐在台阶上休息起来。
这樵木山在远处看起来不高,真爬起来才知道,就算是座矮山,也是山。不是那么容易征服的。
尤其他为了赶路,压根就没怎么休息。疲倦累积到现在,越积越多。就像那丧失了弹性的皮筋,再怎么拉,都弹不回去了。
看着越来越黑的天,麻远咬咬牙的,站了起来。
他扶着自己的膝盖,继续爬山。
因为他知道,如果继续休息的话,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也不知哪里起的风,吹到他这里的时候,只剩微风拂面。
那片讨人厌的乌云,终于被吹走了。月亮就像被檫去灰尘的铜镜一样,光灿灿,照亮了前进的路。
多亏这光,麻远后半土竟然走得越来越顺利。
很快,他已经可以看见道观的山门。
他聚精会神,仔细看去。
就看见一胖一瘦两个人,搬着梯子,用一块黑布,擦拭道观的牌匾。
牌匾是李修文自己提笔写下的,浑厚有力的隶体大字‘山隐观’,拙朴大气,离的老远就能感受到那澎湃的气势,连绵不绝。其中的笔韵,就算麻远这个外行都能感受的到。
一看这字,麻远就认了出来,必然是李修文道长的手笔。道长刚来长治观的时候,为了研究符箓,对专研篆隶,就连城里有名的书家,都对其称赞有加。
他没有找错地方。
他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先行了礼。大声问道:“两位道长,请问此地是李道长的道场吗?”
徐况听了动静,从梯子下来,故作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李道长的徒弟?”
麻远张大了嘴,徐况如此信誓旦旦,他竟有一丝怀疑“我难道真的问过?”
这一番答非所问,竟把来者给镇住了,徐况心中暗喜,继续显摆道:“你说的没错。这里就是法力无比、神通广大、行侠仗义、义薄云天~李修文,李道长的道场!”
不但麻远吃惊,就连余兴也跟着吃惊起来。
徐况的底,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他怕苦苦累,读过几年私塾,但也没记下几多词句。
只谈言语之间,只比乡野村夫强上一点。
但等到吹嘘起来,那真是——武大郎卖盆,一套接着一套。
余兴本来都见怪不怪了,但此刻也禁不住吃惊,
之前用俗语吹嘘也就罢了,现在吹起师父了,竟然出口成章,仿佛文曲星附体。
余兴暗中给徐况竖了一个大拇指。
自从被李修文折服以后,他也恨不得天天吹李修文,可惜受限于文采,总是词穷。
麻远心道:“看来李道长确实没死,不过还需再确认一番。”
他再次试探道:“可我明明听说——李道长遭遇不幸,已经兵解了。”
徐况瞬间就不乐意了
吹了这么一通,本来是希望这生瓜蛋子,能够彻底折服于李修文的‘霸气’之下。如果能崇拜李修文李修文,徐况这个当徒弟的,也与有荣焉。
徐况冷着脸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麻远装作憨厚的样子,满脸无辜:“俺在上山的路上,肚子饥饿。在卢家镇吃了碗面,听镇里的人说的。”
徐况满脸青筋,愤愤不平:“无知乡民,忘恩负义的鼠辈!”
“我师父为他们卖命,不避刀斧,讨伐了多少妖魔鬼怪。结果师父受伤的时候,一个又一个避如蛇蝎。”
“见死不救不说,他们还巴不得师父死去,炮制谣言,天天咒师父死。等师父活过来了,又不肯相信。”
“师父予他们以恩,他们却还师父以仇,这样不仁不义的鼠辈,就是全叫鬼怪杀了,也死不足惜。”
麻远听得瞠目结舌,徐况骂的虽然难听,但他说的如果属实,那卢家镇里的人也太忘本负恩了一点。
骂完人,徐况出了气,大脑恢复了清醒。立刻察觉到,麻远有些套话的嫌疑,狐疑的说道:“话说,你来这里找师父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麻远寻思了一下,若是实言相告,一听到‘长治观’三字,李道长说不定就不想见自己了,所以继续沿用之前的身份。
他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的说道:“道长,你可千万要帮我们一个忙啊!”
“俺村里遭了妖灾,俺是来请李道长帮忙的。”
徐况斩钉截铁的点头道:“帮你引荐倒是不难。”
“不过话说在前头,师父刚与狼妖大战过一场,还在修养生息,未必会答应你的请求。”
麻远本就不是真心想请,忙不迭的点头。
徐况高深莫测的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帮我们做一件事……”
他看着山门,暗喜:“终于拉到了一个壮丁,这一天的撒扫,可累坏我了。”
扫扫地、清清灰,本就是麻远的本职工作,身为杂役的时候,没少干这些事情,所以答应的特别痛快。
余兴、徐况,这一天差不多把道观的各殿都打扫了一遍,只剩下灵官殿和三门殿,有了生力军的帮助,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完成了收官。
深邃的黑夜,弯月播撒稀薄的光。
余兴提着灯笼,带着他们到了袇房。
他们站在门外,刚想要敲门。
就听到门里面有人在小声谈话,其中一个是李修文,另一个听起来是一个稚童。
麻远小声问道:“李仙师在与谁谈话?”
余兴本想实话实说,那是他们的师姑。
徐况却抢先说道:“不该问的别问。”
他上去轻敲了一下门。
稚童的声音骤然消失,只听微小的啸声,好似破风之声。
李修文半带无奈的说道:“这么晚了,来此所为何事?”
他打开房门,就见到一个衣着朴实,皮肤粗粝的青年,一见他就连忙行礼道:“拜见李道长,小人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