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先生道:“两位冥君,鬼虎为患,我等不知如何应对。恳请冥君施以援手!”
黑白无常,没理会,嘴里念着:“拘拿死人,使亡魂归冥府……”
“二位?”
黑无常的头止不住摇动,晃动手中丧棒。
一切动作突然停止,目含神光,有存在降临,庄严肃穆:“此虎不入轮回,不归我等管辖!”
白色粉末凭空显现,填到白无常身上。皱巴巴的纸张一片片化作白色锦衣,支撑用的竹篾化作剔透的骨骼,其余的部分化作晶莹雪白的肌肤。
白无常讥笑道:“八弟,你与他废什么话?我拿我们的人,他们降他们妖。井水不犯河水!”
胡大:“……”心道不敢。
白无常瞧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有些意思,明明一个凡人,却有一双蛇眼。这眼可不像你天生的家伙。”
黑无常:“七哥,做事?”
哈啊,白无常笑了声:“事急不如缓,也不是坏事。”
七哥今天倒奇怪,黑无常问询道:“那不如帮他做事?”
“呆子!”白无常笑道:“你待在这里,难道不是帮他吗?”
胡大先生恍然惊觉,朝镇口看去。
几具尸体越走越快,避开火焰,一路上,火焰四起,尘埃满地。偶尔断肢残臂,全从熟识的晚辈中来。
黑影愈黑,形体愈密。
并从黑色泛出几分死寂的红来,前不知几百年,黑中微赤,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玄’色。
周边不知何时降下灰霾,于怨愤中生出实质的怨气,不断充实肢体,多余的部分又编成华服,那是他们生前从未穿过的。
手中武器,只有农具;镰刀锄头,铲子钉耙;各式各样,长短不一。
黑虎正追彭定。却因他往祠堂反处去了,要走的路,也长了些。
到那里的时候,彭定已危若累卵,手中哨棒只剩半截,右侧小腹处染得殷红。
“呜啊啊,”先进龙潭又入虎穴,“该如何是好!”
心中悲凉,彭定一抬手,小声说:“二青,快些走吧。”
“能逃一个是一个”,彭定心想,“走是走不了了。”
便焦急催促二青:“快走啊!”
二青只是摇头,无法付诸于口舌。可他俩心意相通,也无须非用嘴说。
“道长。”忽听哀声,彭定竖起耳朵。
黑影道:“道长,莫怕,俺是吴镇人。”
彭定看了眼,黑影憨厚的笑。
立时心中生出微妙的,茫然。
黑虎哪容叙旧,趁机扑将过来。却有人,挡在彭定身前,招架住。
仔细看,那是一柄……割草用的镰刀,
也许用一把才对,
有黑影举起锄头,有黑影举起铲子。
但是真握着的,却是被他们操控着的干枯尸体。
彭定又看了一眼,捂着伤口,先返走,又往祠堂去。
镰刀架住虎爪,利刃削入皮肉里,卡在坚实的皮肉里。
“吼!”老虎怒起,此时它皮肉皆俱,区区新生的冤魂,竟敢在他面前放肆。一拉,拽开镰刀,一扑,扑倒黑影。压在地上。
虎爪熟练的掏出内脏,却掏出黑茫茫一团雾气。
黑雾从爪子上啃下大块皮肉。
老虎的眼中露出一丝茫然,黑雾竟腐蚀了它的爪子,损伤了好不容易重塑身体。
却不容它分辨。锄头,如同刨地,在它上身刨下大块的皮肉。铲子铲腿,铲杂草似的,铲掉了它的腿。
老虎怒极,四处扑咬,每抓着一个,另一个就爬了起来,对着它继续动手。
黑影可以幸免,尸体却不行,那些被黑影操控的尸体,一具具破损,不成人样。
可黑影注入之后,又生龙活虎的站了起来。
老虎终觉疲倦,口吐人言,“你等好胆!”
可这句话,似是用光它最后的灵性,目光浑浊起来。
又扑咬了几只黑影,可他们又站起来。
弄得不厌其烦,累了乏了,生出退意来。
“吼!”
“吼吼!”
跳远了,老虎怒视着,不断叫着。
像是要将他们吓退似的。
那些黑影却仍然不断的向它走来,即便它们的形体一步步淡了。
老虎的终于生出胆怯,骤然转身,尾巴一扫,跳进火中,逃了出去。
老虎走远后,黑影的形体突然散了。
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不舍。
“@#”
说这话,已不成片段,常人已听不见。
一只雄鸡之前不知道在哪里住着,竟然没死。这时从火堆里,尾巴都着火了,痛得不断的叫着。
黑无常白无常双脚踩到这里,“走了。”
“走了。”
黑影们望着泛白的天空,头不回,随着两位无常走入了幽道里。
太阳掀开夜幕,天下皆白。
残存的人,一个个从废墟中爬起。吴镇已烧个精光,唯有祠堂全是由土、砖砌成,表皮烧得焦黑。
王垣、袁道纯找到马志远的时候,已经没有气了。
“马道友。”王垣的嘴哆嗦着:“要是我与你境界相仿,死的恐怕也有我一个。”
彭定痛呼道:“某害了你啊!”
悲戚的同时,伤口再次崩开,大片大片流血。
“胡大先生,回丰海城后,我自向道长请辞!”
胡大先生冷笑:“戴罪立功都不肯,这就要逃了!那老虎当真那么可怕?”
帮忙包扎的青壮小声说:“谁能不怕?”
胡大先生,为之一窒。
又软言劝彭定道:“丰海也就几人能派上用场,你要是走了,又能找到旁的甚么人?”
彭定喃喃道:“道长,非得让他出马!丰海大劫,首当其冲,就该是他。他怎能置身事外!”
胡大先生没应答,但心里也有几分赞同。
此夜亡故的可不止一个马志远。
柳五仁、卢舍予以及诸多青壮。
可笑的是,韩山不知什么时候逃了,帮忙收尸的时候又跑了回来。
看见柳五仁的尸体的时候,还假模假样的叹息:“早告诉你了,该逃的是要逃的。”
更加深了彭定的恶感,胡大先生叹道:“逃本非罪,他的罪名只有假扮道士一项。可我们这些真的,又和假扮的有什么区别?”
“尘归尘,土归土。若有来生,千万不要再轻易寻死!”
袁道纯帮他整了整他的衣着,“老朽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不如将他的尸体送回家去,让他魂归故乡。”
韩山随他说:“我也去,我也去。”
胡大先生也有些厌烦,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