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殿中越发慌乱起来。
那些太监和宫女想要上前,被朱泰堪大喝一声叫住,又见那些刀斧手也回过头,朱泰堪怒斥道:“七弟!你竟敢把父王气成这样!赶紧把他们给我拿下!”
那五十名刀斧手互看一眼,慢慢往前走去。
这个距离,火枪虽然能保证打死,但最多只有十余人,剩下的人一拥而上,朱泰野是绝对扛不住的。
两边越来越近。
孔元的细针已经插进了鲁王的心口。
朱泰堪心如万马奔腾,呼吸急促。
朱阳铸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探出一个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孔元。
十步。
九步。
八步。
将领还没有开枪。
最前面的刀斧手额头上渗出汗水,脚也在微微发抖。
虽然刚刚鲁王对七郡王发怒,但那是他们两父子的事情。
若是真的误伤了他,自己不一定会有好下场。
鲁王说的只是将他们投入监牢,并没有提到他们反抗的话会怎么办。
那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指向最前面人的脑袋。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枪,也就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
这种无形的压力让前面的刀斧手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五步。
四步。
三步。
两边人已经触手可及了。
刀斧手略略放心,现在还没有动手,那就说明他们可能不会反抗。
至少自己性命无恙了。
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
朱泰野猛地退后了一步。
围着他的众人几乎也在同时退后了一步。
与此同时,殿内也猛地响起了一声急促的惊叫声,众人往后一看,只见鲁王正用手捧胸口,嘴里发出啊啊的短促声。
他的表情惊恐,什么养气,什么沉静,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鲜血从他捂住胸口的手中流了出来。
他用另一只手指向孔元,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你......”
孔元此时面向着众人,手持腰刀,紧张的往前看去。
忽然见众人全都看了过来,他的表情茫然无措,回头一看,登时大呼道:“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朱泰堪突然上前,夺过旁边人手中腰刀,不由分说,一刀将孔元砍翻在地。
孔元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表情变得狰狞,指着朱泰堪道:“好啊,你......”
但他一句话并没有说完,一直躲在柱子后面的朱阳铸冲了过来,一斧头劈在他的脑门上,顿时鲜血四溅,孔元登时气绝。
众人被这变故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
朱泰堪扔下腰刀,跪在地上大哭道:“父王,儿臣不孝,未能发现这狗贼的狼子野心,致使父王蒙难。”
朱阳铸已经看准了那根细针,趁乱拿了起来放进袖子里,也一同跪在地上,伏地大哭。
鲁王瘫软在椅子上,嘴角留出鲜血,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下去,他似乎想要说话,手指向朱泰堪:“你......你......你......我......我.......”
很快,他的手臂垂了下去,嘴角露出的血变成了血泡,说的话断断续续,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朱泰堪俯身上前,将耳朵凑在他的嘴边,不停地点头道:“嗯,嗯!儿臣听着的!”
鲁王的身子被他挡着,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看到鲁王怎么样了,也没有人听到鲁王说了什么。众人只看到,鲁王举起来的手变得无力,身子也瘫软了下去。
朱泰堪将他放了下去,满面悲愤地转过身来道:“父王薨了。”
不管是那五十刀斧手,还是围着朱泰野的将领们,全都悚然一惊。
那些太监和侍女们更是跪倒一片,哭声不绝。
整个大殿瞬间响起了哭泣的交响乐。
朱泰堪站在鲁王的尸体前面,脸露悲戚,掩面痛哭道:“父王薨前传位于我,要我查出杀他的真正元凶。”
他站在台阶上,将手一指,正对上朱泰野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孔元正是听他号令,刺杀了父王!众人听着,莫要留手,将这不忠不孝之人直接砍死者,赏百两黄金!”
鲁王只是说要将他拿下,而朱泰堪说的却是将他砍死。
那五十刀斧手见主将莫名其妙杀了鲁王,全都大惊失色,本以为在劫难逃,却听到朱泰堪似乎没有追究他们责任的意思,而且还赐予赏金,哪还不懂什么意思,再也不敢惧怕,操起刀斧就往前冲去。
砰!
离朱泰野最近的刀斧手脑洞大开,哼都没有再哼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脑门流了出来。
其他刀斧手见状,大叫一声,奋勇上前。
只听得殿内枪声大作,侍女和太监的尖叫声也响了起来。
烟雾散开,十三具尸体倒在了地上。
但还有三十多个刀斧手,非但没有被同伴的尸体吓住,反而越发强悍,眼睛通红地朝朱泰野等人冲去。
连同朱泰野在内的十四人急退到大殿正门处,抽出腰间的刀,严阵以待。
大殿再大,长也不过十丈,两边很快就接触到了一起。
一番血战在所难免了。
“给我杀!”
朱泰堪的声音响起。
最前面的刀斧手叫喊着上前,拿着手中的刀砍向最前面的将领,文登营守备陈新躬身往前,腰刀往前一提,在那刀手腹胸处狠狠砍了一刀,然后闪身躲过,避在一旁。
那刀手浑身一滞,低头看去,衣服破裂,胸口处渗出血迹,肚子一阵绞痛,皮肉裂开,肚中之物没有了遮挡,一瞬间全都掉了下来,血流一地。
旁边一人操着利斧上前时,踩在血上面,脚下一滑,倒在地上,头正好倒在了那刀手的腹下。
刀手的肠子、血肉一股脑地全都掉在了斧手的头上。
那斧手纵然再强悍,也是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
这时,那刀手两眼一黑,意识消散,身子终于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他的身上。
斧手头上挂着肠子,身子被刀手压住,手中的斧子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他想要推开刀手,站起身来。
但地上血迹太滑,他又无法借力,用力去推,却未曾撼动分毫,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旁边的刀斧手听到这个声音,面如土色,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消失殆尽,愣在原地不敢动。
他们从出生时便在鲁王府中,近百年承平下来,平时遇到最多的,也就只是王府内外的丫鬟、太监和百姓了。遇到最凶恶的,也不过只是几个被逼的家破人亡的百姓,像这种场面,他们莫说没见过,简直连做梦都不敢想象。
反观朱泰野的十三个手下,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不仅要打周围的土匪,还要和倭寇作战,早就练成了铁石心肠,毫不动摇地看着前面。
“快上,不杀了他,我灭你们三族!”
身后传来朱泰堪的厉声,刀斧手知道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但就在这时。
殿门外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一些人的叫喊声。
远远的火铳枪声传来后,叫喊声消失不见。
脚步声重新响起,越来越快。
下一秒,殿中众人全都听到了守殿护卫的声音:“大胆,你们是谁?意欲何为,我......啊!”
砰的一声响后,护卫的叫声顿时消失,惨叫声响起。
紧接着,殿门突然开启,阳光重新从门口钻进了大殿里。
两队士兵站在大殿外面,从大门左右,鱼贯而入。
他们有的手中拿着火铳,有的手中拿着长枪大刀,源源不断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很快,他们就将养心殿的众人围了起来。
那剩下的三十多名刀斧手,眼见得有一百多把火铳对着自己,吓得手一松,大刀、长斧掉在地上,像是响起了一阵毫无节奏的音乐。
那些太监、宫女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浑身发抖。
备倭军指挥佥事王斗,浑身是血地走了进来,在离朱泰野几步外,抱拳行礼:“将军,王府内外守兵已经全被备倭军控制住,所有人都缴械投降了,只等将军发令!”
朱泰堪面色惨白,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