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北之极,有海北冥,无际。海中有巨物,非鱼、非兽、非禽,名鲲。
书云: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出水,化作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没人见过其真身,或许有,可见过的怕也已位列仙班,不在人世间。
而南之极,却是真有一片海,也是无际。
海中有无数小岛,岛上罕有人烟。
没有东海的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岛的名声。也没有渔船、海客,想来这极南之地,寻仙问药。
在这不计其数的岛中,有一呈月牙状的岛。岛上,有一石头垒成的屋子。
此刻,屋里坐着两位老者,正吃着东西。灶台上还有一中年男子忙活着。
两位老者坐于石桌两侧,桌上一盘生鱼片。一盘,像是爪子的物体。一碟像是海藻,切成绿绿的细条。
中年男子,端着两碗汤,放下。才说道:“好了!”
老者中的一位,苦笑着道:“我说这就是你说的大餐?我陪你在海上漂了大半年,你就让我吃这个?”
另一位笑道:“别看样子,尝尝,大剑仙。”
李太玄,将信将疑,夹起一片鱼片,放入口中。
“嗖”,鱼片竟似活物般,唇齿一碰,便化开,滑入腹中,只留下满口鲜香。
而另一位老者也不是常人,世间唯一超越九品,达成龙象境的武夫,人称南极翁。
南极翁瞧着李太玄的神色,点头,道:“如何,没骗你吧,这可不是一般的鱼生,这鱼通体蓝色,只在这南海深处,寻常人见不着,就是遇见也发现不了。最鲜美的就是鱼腹这块。这一盘,可是几条的量啊!”
李太玄意犹未尽,又指着像爪子的一盘,问:“这又是?”
南极翁道:“这叫鬼爪螺,世间美味。”
李太玄嘬上一口,频频点头。
按理,以两人的修为境界,美味也生不起多大兴趣。能让他也觉得鲜美的食物当真是世间少有。
不过,两人即便这般的美食当前也是浅尝几片,便放下筷子,聊了起来。
剩下的食物,自然被同桌的中年男子收入腹中。
而这男子,看着不起眼,穿得似渔民般。人可是实打实的九品武夫,名作郑和。
郑和生于交州,也就是齐国最南边的州。海边长大,出海撒网捕鱼,练出一把子力气。
因其力气大,附近村子也有些名气。渐渐就有人邀请其帮着捕鱼,上岸后也能分得不少。
次数一多,郑和发现自己一家几乎就不用出海了。毕竟再好的身手,每次出海也是拿命在赌。于是乎,他便叫家里人在县里,租下摊位,做起了买卖海产的生意。自己就帮人捕鱼,给自家生意供货。
郑和力气大,手法娴熟。找上他的渔民总能收获更多,他分得的海产也多。
有书云:不患寡,而患不均!
同是渔民,出海捕鱼多些少些,靠天吃饭。一年下来差别大不了多少。
一次出海,自己出船,雇人,还需准备食物,淡水。返回后,无论收获如何,船只的修复,雇人的工钱得给。这一来二去,赚到手里的,运气好,能有富余。运气不好,仅仅够维持家里开销。
可瞧见郑和一家,因为有郑和,自己不用出钱,就出人,就能净赚。
有人不服了。但郑和就是力大,出手快准,人话也不多,手脚干净利落,找不出半点毛病。找上他的,就是能多一到两成的收获。
咋办?
郑和身上找不到法子。他家里的摊位,要做生意,法子就有了。
有些人便是这般,损人利己的事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也做。
自己倒霉,便看不得有人幸运。
他人不幸,虽是与己无关,却以此为乐。
倒霉蛋便成了可怜人,可怜人便成了可恨之人。
于是乎,找些人隔三差五,称郑和家的摊位,不新鲜,缺斤少两,时常发生口角。
正巧遇上一日,郑和也在摊位。仗着自己力气大,言语几句不对付,火气一上来,抡起拳头。
哐哐
对着人脑袋,两拳砸下。
平日里,郑和的对手是鱼。这和人打还是头回。他也知道自己力气大,可大到什么程度,他也不知。
这没打过架的生手和人动手,初次动手定是全力,也收不住力气,拳拳直取要害。
那挑衅之人,也就是眼红的渔民找的些泼皮无赖,嘴上厉害,身板弱。哪里经得住郑和的拳头。
要知道,一斤鱼十斤力,而郑和捕的那都是海鱼,几十斤起。
几个泼皮,郑和一人几拳便撂倒在地。
可哪曾想,其中就有一个倒霉蛋,被打中心口,一时气闷,当夜便死了。
人一死,几个泼皮竟是抬着人到郑和家的摊位要钱去了。嚷嚷着要去报官,让郑和抵命。
郑和一家怕了,一边叫郑和赶紧跑。一边干脆不做这生意,离了县城,过回原本的打鱼生活。
也是这一家人老实,这些泼皮哪敢报官,只是想讹些钱财。就算到了官府,哪有人理会这帮人,衙门的人巴不得这些人死一个少一个。
没办法,郑和过上了逃命流亡的生活。就在临近的县城找事做。哪儿招工,无论做什么,只要是力气活,他都做。
可时日一长,郑和就觉着自己的饭量是日渐增大,力气也是见长。原本干力气活的人,饭量都大。但郑和也越来越大,一个人可以吃三四人的量。
生意好的时候,多吃些倒也没啥,可总有不好的时候。
郑和被赶了出来。又不敢回家,怕连累家人。下苦力的日子,郑和不想再做了。
便索性跑到离家里很远的一处渔村。没钱雇人组织船队,又干起自己的老本行,加入别人的船队出海捞鱼,只是这回他分文不取,也不要分配海产,只求管自己三顿饭。
这一干就是一年。
郑和捞鱼的本事果真了得,船老板也是大喜过望,感叹自己时来运转。
直到一日,郑和吃饱饭。
风和日丽,海面风浪也不大。突发奇想,找船老板借了一艘破旧些的小船,自己便出海捕鱼去了。
郑和只是想试试就凭自己一人,能捕到多少。走的也是近海,不敢走远。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离岸没多久天气骤变。他调转船头,拼命往回划,也是来不及。
接着便是滔天巨浪。
等他醒来,眼前蹲着一位蓑衣草帽草鞋的白发翁,对着自己笑。这人正是南极翁。
郑和问:“这是哪儿?”
南极翁:“不知”
郑和又问:“是你救了我?”
南极翁摇头。
郑和几日未进食,眼前一花,又昏了去。
南极翁见状,一把抓在腰间,似随手一扔。
“唰”
郑和少说百斤的身体,便像是纸团一般,横空飞出。
求生的本能让才昏过去的郑和睁开眼,一瞬,他觉着自己要死了,忘了呼喊,看着眼前流光,自己的一生极速划过脑海,他又闭上眼,不是昏睡,是认命。
又一把大手,把他从空中拽下。
郑和睁眼,此前的老者,指着身后的石屋说道:“去做饭。”
老人说完便进屋坐下。
郑和脑子一片空白。
眼前的老人是人是鬼?
自己是真的飞了?
不过“饭”这个字,却是听见了。吃饭?那就是有饭吃。不管了,吃饱了再说。
此后的日子,他便是做饭,抓鱼。
之后,想逃跑,可走到岸边一望无际。随后就见南极翁微笑看着自己。
“唰”,又飞了出去。
只不过,这次是砸在地上。
忍着剧痛,仍要抓鱼做饭。好在,南极翁常会放些新鲜的蔬菜、野果在屋子里,也不知从何而来。
此后,郑和是几日一飞,到一月两飞,再到一旬一飞。
一年后,他再也生不出想跑的心思。
直到一日,也没到饭点。郑和见南极翁又在屋外对着海面打着自己看不懂的拳。
壮着胆子,问:“仙人,可以教我吗?”
南极翁回身一笑,道:“你到这儿一年有余,看了无数次,你真想学,何需问我?”
郑和摇头:“我只会捕鱼,吃得多,有力气,其余啥也不会。您是仙人,学您的拳,我不敢!”
南极翁哈哈一笑,道:“还真是巧了,我这拳,力气小了还真学不会。你真想学,就跟着做。但我不会教,你自己学!”
郑和点头,抱拳躬身,道:“师…..”
字未出口,南极翁道:“眼下你还不算我弟子,我也没问过你姓甚名谁,咱们相见只是缘分。什么时候,你能打完我的拳,再叫我师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