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原本同王彪说话的村民赶紧站起身,干笑道:“那什么,我得赶着回家把猪给喂了,就先回了哈。”
他说着,拽了拽小强娘的胳膊,又冲着宋言汐说道:“平川家媳妇,叔改明儿再来找你看病。”
小强娘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神闪烁道:“强他爹好像在喊我来着,我回去瞅一眼。”
她走到门口,又顶着吴大娘质疑的目光,故意道:“秀梅嫂子,我明儿吃了早饭就把鞋样啥的拿过来。”
丢下这话,她扭头赶紧往外走,生怕慢走一步就走不了了。
说她心里没鬼,她自己都不信。
吴大娘挣开丈夫的搀扶,目光如炬,“吴东升,我陈秀梅嫁给你也大半辈子了,今天就想听你一句实话。”
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心痛至极之事,捂着心口急喘了几口气问:“大壮跟磊子,到底有事没事?”
吴伯脱口道:“没事,他俩人在军中能有啥事。”
说着,他紧皱眉头,反问道:“你咋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是不是他们哥俩在外闯了祸,让人捎信回来了?”
吴大娘眼眶更红了,一字一顿道:“王彪说他们没了。”
“放他娘的屁,这个祖上缺了大德祖坟不冒烟才蹦出来的王八羔子,竟然敢咒大河哥俩。”
吴伯捋着袖子,气不顺道:“你在家等着,我今天非得把那生儿子没屁眼的畜牲舌头割了!”
他说着作势便要朝外走,被吴大娘一把拉住。
“你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他长得五大三粗的,一拳头还不给你打死?”
见吴大娘笑了,吴伯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他娘,不生气了吧?”
“不气了,跟一个没长脑子的后生有什么好生气的。”
吴大娘拍拍老伴儿的手,目光怜爱地看向宋言汐,“平川媳妇,刚刚没吓到你吧?”
宋言汐轻笑着摇头,没错过吴伯眼底一闪而过的痛心。
老实人其实是不擅长撒谎的。
尤其是面对自己相守多年的另一半。
吴伯的演技更算不上精湛,甚至在她看来破绽百出。
她一个外人尚且能发现不对,更别提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枕边人。
除非,她是心甘情愿被骗。
王彪说的那些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人生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宋言汐捡起地上的医书,想起前几日吴大娘因突发心疾晕厥在村口一事,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一趟镇上。
除了一些滋补调理的药外,她还需要一套针。
趁手不趁手的暂且不提,至少能用,总不能让她用绣花针给人扎针吧?
说起来这个,也是巧了,那日吴大娘突然犯病被送回来时,吴伯正好带着墨锦川进山了。
村里人眼见家里只剩下宋言汐,赶紧招呼着套牛车打算把人往镇上送。
当时吴大娘脸色发青,嘴唇呈绛紫色,根本不可能撑到镇上医馆。
若不及时救治,甚至挺不到村里人牵牛车过来。
宋言汐身为医者,干的就是治病救人的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至于会不会暴露什么,她已经顾不上了。
待吴大娘缓过来,当时围观她动手救人的几个村民,已经把消息嚷嚷的满村都知道了。
禾木村本就一点点,又都是沾亲带故的,吴伯这个老好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别人,只好回来问她的意见。
毕竟这年头各处都不太平,税收又高的吓人,村里人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了,至于病那是瞧不起的。
以往有人来找吴伯治个小病小疼的,也不拿钱,不拘家里有个什么东西送过来意思一下就行。
就连之前宰了给她补身体的鸡,都是村里人之前看病时送来的。
只是帮忙瞧病这种举手之劳,宋言汐自然不会拒绝。
墨锦川却担心她的身体,要求每日只看两个人。
如此,既不会太过劳累,也不至于在人前展露太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今日原本约好的是邻居何叔,还有和吴大娘一向要好的小强娘,不请自来的王彪属于一个意外。
想到他,宋言汐不免皱眉。
此人并非善类,今天被吴伯突然爆发吓走,怕是不肯吃下这个闷亏。
罢了,有什么等王爷从山里回来,再行商议。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四五个时辰。
外头的天都黑透了,桌上的饭菜也热了两遍,始终没有在门口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吴伯放心不下,摸着黑便要往外走。
宋言汐刚要制止,反倒被吴大娘瞪了一眼,“你这小媳妇也真是心狠,自己个的男人不心疼,还不让别人管管了?”
宋言汐:“……”
她果然该毒哑墨锦川。
好叫他同她一般,有口不能言,也省的他费心想出那些搬弄是非的说辞。
他也不想想,就吴大娘那炮仗般的急脾气,要知道这段时间都被他给耍了,还不得气的拿着扫把追出二里地去。
想到那热闹情形,宋言汐不由冷哼一声。
她倒要看看,到了那时他该如何收场。
正想着,就听吴大娘发愁道:“你还真是个没有心的,这么冷的天那山上的狼啊豹子啊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碰见了可是要吃人的。”
她叹了一声,一边望向院门口方向一边故意道:“平川这么好一后生,怎么摊上了这么没心没肺的媳妇。”
话音刚落,就听院中传来一声轻笑。
“这话大娘下次可别再说了,我家娘子要生气的。”
墨锦川大步进门,目光瞬间锁定昏黄烛光下坐在桌边的纤细身影,一瞬弯了眉眼。
宋言汐的视线与之对上,又错过,借着微弱的光仔细打量着他全身上下,确保衣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血迹方才收回视线。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吴大娘轻哼一声,故意挖苦道:“你都一天到晚的睡堂屋了,再生气还能咋的,她总舍不得把你撵到外头大雪地里活活冻死。”
她瞅了眼他空无一人的身后,奇怪道:“你吴伯呢?他刚刚出去接你来着,你俩怎么还没碰上?”
村头到村尾拢共就那么一条路。
路上就是再黑,俩人碰面走过去也不可能没瞅见。
墨锦川眸光闪了闪,面色不变道:“我去河边顺便处理了一下今天猎到的山货,从村尾那头回来的。”
“难怪……”吴大娘嘟囔了一声,站起身扯着嗓子喊道:“他爹,吃饭了!”
不多时,头顶雪花的吴伯搓着手回来了,见到墨锦川也在,顿觉奇了。
他问:“平川啊,你啥时候回来的?我刚从村口回来碰见你何叔,他才从村尾溜达回来说没见你。
你打哪儿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