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诗涵一怔,不答反问道:“王爷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救了他们的命还不够,难道还要管他们未来的衣食住行?
我只是个大夫,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没那么大的本事。”
原来她什么都清楚。
只是对她而言,那些伤兵残了腿脚离开军营后将如何谋生,并不重要。
她在意的,不过是他人口中几句虚无缥缈的称赞,如何坐稳她美人医仙的位置。
宋言汐重重将药箱放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她对上庄诗涵疑惑的目光,冷冷道:“神医谷教出的弟子,也不过如此。”
庄诗涵被激怒,当即毫不客气的反讽道:“我便是再不济也是师出名门,总比你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偷了两本医书,就敢上手治病的半吊子要强。”
她冷笑反问:“你该不会以为,瞎猫撞上死耗子救了那么几个人,就真成了神医吧?”
宋言汐冷眼看着她,并未出言反驳。
见状,庄诗涵更是来了精神,一副过来人模样劝道:“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同你说句实话。
你于医道方面并无天赋,继续折腾下去迟早也是害人害己,不如趁早收收心同林将军归家,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诗涵……”林庭风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庄诗涵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语调认真道:“你出身名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区区一个将军府主母难不倒你。”
她说了半天,唯独这一句最最真心。
从前她对林庭风尚未死心,所以宋言汐于她而言,属于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可现在她不打算要他了,连带着看宋言汐也比之前顺眼了不少。
若她往后安分一些,不要故意来触她的霉头,兴许她二人还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前提是,宋言汐愿意安分待在后宅里相夫教子,再不出来抢她的风头。
但是很明显,她不愿意。
宋言汐眼眸冰冷,没有丝毫掩饰直接问道:“诗涵郡主是从何处看出我于医道没有天赋?”
不等庄诗涵开口回答,她又问:“我既如此不堪,诗涵郡主却仍用从我这里习得的针法医治城中百姓,岂不是草菅人命?”
“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等李老来了一问便知。”
宋言汐离城前一日,庄诗涵还在用那套针法为百姓压制时疫的症状。
她糊弄糊弄不通药理的百姓还行,碰到刘老李老等人,只有被当场揭穿丢脸的份。
庄诗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下唇道:“我便是用了那套针法又如何?
以你的医术,就算再给你八十年也琢磨不出如此精妙的针法,谁知你是不是从何处偷……”
墨锦川掀眸,冷声打断她的话,“郡主既习得别人的针法,理应道一声谢。”
庄诗涵蓦地瞪大双眼,“我向她道谢?”
“有可不可?”
墨锦川声线冷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态度。
今日这声谢,她非道不可。
庄诗涵只觉得离谱,目光怨毒地瞪着宋言汐,咬了咬牙问:“你敢对天发誓,这套针法是你亲手所创?”
宋言汐坦言道:“这套针法最初的创始人并非是我,而是……”
听到她亲口承认,庄诗涵迫不及待地打断她,像是一只得胜的孔雀般,激动道:“我就知道不是你。”
她就算是再有天赋,也只是一个被困在深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什么见识的女人,挑灯夜读把眼睛看瞎能琢磨透几本医术?
私底下说她一句有天赋,都是高看她一眼。
若那些手札并非被宋言汐捡去,而是落在她手中,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受益。
想着宋言汐只是看过几本,就能学的有模有样,庄诗涵不免心动。
她眸光闪了闪,正要说什么,忽听墨锦川问:“针法的出处为何,与诗涵郡主道不道谢,有何干系?”
徐啸绷着脸,冷哼一声道:“诗涵郡主这话听着,倒像是不用永安郡主传授你针法,便能无师自通一般。”
此话一出,程端当即绷不住笑了起来,险些打落了手心里的药包。
他心想,早知道边城如此好玩,驻守边城的将领一个个嘴上功夫如此厉害,他便该早早上书请命前来观摩。
刀法不刀法的先不说,光是这嘴皮子功夫学个三成,待回去时未婚妻定不会再笑他嘴笨。
程端嘿嘿一笑,乐得看热闹,甚至还觉得眼下的热闹不够看。
庄诗涵没想到墨锦川会揪住不放,更没想到徐啸竟敢在这个时候还出言护着宋言汐,气的牙根直痒。
他们一个个的,当真是昏了头。
她眼神幽幽地盯着宋言汐,冷声道:“我倒是有心感谢,只恐怕这声谢,永安郡主不愿受。”
这些世家贵女平日里最是看重脸面,针法都不是她创的,她还能有脸应下她这声谢?
她若是她,此刻怕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人四目相对,猜中她想法的宋言汐浅浅勾唇,道:“既然诗涵郡主非要道谢,本郡主便却之不恭了。”
“你!”庄诗涵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这个宋言汐,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剽窃他人的成果,还如此心安理得,也不怕当初创造这套针法的人泉下有知,半夜三更来她床头问她何为羞耻。
什么名门贵女,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墨锦川冷眼瞧着,见她不动,不由催促道:“一声谢字,想来没那么难出口。”
难是不难,可她宋言汐配吗?
对上墨锦川冰冷的眼眸,庄诗涵心知此事怕是不能轻松揭过,咬了咬牙道:“永安郡主怕是忘了,这针法并非是你教我,而是我二人互换。”
“哦?”墨锦川饶有兴致挑眉,问:“何为互换?”
一句话将庄诗涵剩余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当日一时情急犯下的糊涂事,险些导致一尸两命,她怎敢搬到人前,甚至是特意说给他听?
人命关天,纵然她有一万个道理,也越不过人命去。
庄诗涵恨得咬牙,忍不住剜了一眼宋言汐,不情不愿道:“针法一事,谢谢了。”
墨锦川淡淡道:“心不诚。”
庄诗涵险些要骂人,深吸一口气道:“多谢永安郡主传授针法,这份恩情,诗涵记下了。”
墨锦川:“只是记下了?”
“不然呢?”庄诗涵顿时黑了脸,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