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一班。
阮鲤打听过后,绕了几栋教学楼,才找到高三一班的楼层。
只是走进办公室,看到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时,心底是掩盖不住的失落。
面前年轻陌生的脸,显然并不是十年前带她的班主任。
“你好?请问有事吗?”年轻女教师看向她,声音还算温和。
“那个,请问,李杨飞老师在......哪里?”
“李杨飞?”年轻教师很快就想起来,“你是说之前一直带尖子一班的李老师?”
阮鲤连连点头,“是,就是他!”
“你是.....他的学生吗?”
“是,我是他的学生,叫阮鲤。”
“他一年前就因为胃癌去世了,很多他曾经带过的毕业生都参加了他的葬礼,你回来晚了。”
年轻教师误以为阮鲤是考上了大学如今回来看老师的往届学生。
去......去世了。
阮鲤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她目光有片刻的呆滞。
又报出了另一个老师的名字。
一个接着一个,有调派的,有退休的,有辞职的。
阮鲤甚至连体育老师的名字都报了上去。
看着女教师动着鼠标点击查看学校教师时,搜索出的结果为空,很遗憾的和阮鲤摇了摇头。
她也有些疑惑,阮鲤看着这么年轻,应该是往届毕业生,可她查的老师竟然没有一个还在。
“同学,你是不是走错学校了。”
她有些恍惚,耳朵仿佛被堵塞,听不到任何声音。
十年,真的好久啊。
阮鲤抿了抿唇,怕自己忍不住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哭出来,声音很轻地说了句谢谢,“可能是吧。”
她离开了办公室。
原路返回。
无意识走在路上,阮鲤突然被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同学。”
“没事。”阮鲤抬眼,脚步顿住,“阿姨!”
眼前面庞已经不显精神的阿姨,是阮鲤十年前的宿管阿姨,她手里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黑袋子。
阮鲤一看便知道是给宿舍那些不能出校的馋学生带的水果零食一类。
“你......”
显然,面前的人已经不记得她了。
阮鲤擦了下被寒风吹得凉凉的眼梢,“阿姨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个学生,阮鲤。”
“额,你是哪位啊,我不记得。”她赶着时间,不欲和阮鲤多搭话。
“就是每天都让你带很多零食的!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阮鲤看面前的人皱着眉细细思索起来,“我想不起来了。”
宿管阿姨却不忙着走了,问阮鲤:“怎么了?那个女学生怎么了吗?”
阮鲤看她好奇的眼神,看来是还没有改掉随时爱八卦的习惯。
八卦......
阮鲤试探着问,“十年前,学校里是不是有个一班的女学生死了?她就是那个让你每天帮她带吃的,冬天小卖部买不到冰淇淋,她求了你好久,跑腿费给平时的三倍,让你给她带。”
“啊,是,我对她印象可太深了,我活到这个岁数没见过那么馋的丫头,天天光是跑腿费赚她一个人的相当于赚一个班的了!大冬天叫我给她带冰淇淋,馋死了呀!”
“馋,馋死的?”阮鲤瞪大眼睛。
不,不可能吧。
“啊,不是。”阿姨抬了下手,“当初这件事情我们好几个宿管阿姨还八卦了呢,听说是她男朋友给她甩了,她伤心过度,跳楼自杀了。”
阮鲤:“......”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但绝对不可能是为爱跳楼。
她连个心动对象都没有,还跳楼。
“还有其他版本吗?”阮鲤又问。
“额,还有说学习压力大,在家割腕自杀了,还有说是怀孕了,太小了生孩子死的。又有人说,是家里父母离婚,不要她了,她才自杀的。”
阮鲤宕机了片刻。
她从一大堆虚假信息里抓住父母两个字,“她死了,那她的父母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宿舍阿姨打量着阮鲤:“你是谁啊?怎么突然来问十年前的事情,还对她那么了解。”
阮鲤啊了一声,随口胡诌:“我,是......”
“她的女儿!对,她没死,但是抛弃了我,我找不到她,也找不到姥姥姥爷,这才来这里打听。”
“你,”宿管阿姨眼瞪得老大,“她真是怀孕?我天啊。”
阮鲤慌忙点了下头,“谢谢阿姨,我走了。”
宿管阿姨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那么个馋丫头,不像是会干出早恋怀孕这种事情的人啊。”
阮鲤出了学校,心情很不好。
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
阮鲤用围巾挡着脸出去,保安认出她是江渝辞送来的,没有拦她,直接开了自动门放她出去。
门口站着一位母亲和一个同阮鲤差不多大的女同学,手里提着一袋子药。
“叫你再休息一天,你偏要回学校。”
母亲搓了搓手,手背探向女孩的额头,“要是不舒服了,一定给家里打电话,我来接你,体育课不能参加啊,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身体最重要。”
“哎呀,我知道了,你说八百遍了,我再不回学校,等着我的就是写不完的作业和试卷。”
“这个拿着,我炖了四个小时的骨头汤,你中午记得吃,吃完拿回来我洗,别碰冷水......”
母亲的叮嘱还没说完,被不耐烦打断,女孩抬了抬手,随意接过保温盒,“行了行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了......”
女孩穿着阮鲤并不熟悉的新款校服,提着保温盒入门时,同她擦肩而过。
带起的那阵风,拂过阮鲤半边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手脚被冻得有点僵硬,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她又拉着围巾盖在眼上。
-
阮鲤给江渝辞打电话时。
他把猫交给医生,正好拿着单子要去缴费。
兜里的手机震动几声,他换了只手提猫包,单手拿出了包里的手机解锁接听起来。
按照往常,应该是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话。
这次对面却很沉默,一直没有先开口。
江渝辞瞥了眼手机界面,确定通话还开着。
“喂?”江渝辞开口。
对面极轻的嗯了一声,“你那边弄好了吗?”
“怎么了?”
“......我在校门口。”
电话里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江渝辞前往缴费处的脚步停了下来。
平常的阮鲤这个时候应该说——你快点呀,我都在校门口等你了,快点来接我,很冷的啊。
“嗯,来了。”
江渝辞转身下楼出了医院,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比平时走得快,也不够理智,他该去缴费后等猫打完疫苗,再去接阮鲤,然后回去。
但是几乎是没有任何想法的,他开车去学校门口接人了。
到达校门口,视线捕捉到阮鲤时,她整个人小小的一团黑,蹲缩在高高的草垛旁边。
手里不知道哪捡来的枯叶,在地上轻轻拂动着,眼神无所属地放空。
眼睛有点红肿,像是才哭过。
“阮鲤。”
江渝辞沉稳的声音自头顶落下。
带来一丝暖裹在阮鲤冻僵的身体上。
她抬眼,扫过江渝辞的大长腿,同他垂下的眼对视。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冷孤寂的黑夜。
在她万念俱灰时,他叫出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