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明的浩浩人马将应天城围得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那一门门火炮森然矗立,炮口威严,仿佛随时都会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将这座古老而厚重的城池笼罩在浓烈的战火硝烟之中之际。
郑成功的使者江于灿和黄志高神色匆匆地来到了朱由榔的面前。
二人面容紧绷,神色中尽显紧张与不安,行礼之时也带着几分仓促与慌乱。江于灿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强自镇定后开口道:“陛下前番提出的条件,我家国姓爷皆能应允,并且将援助我大明讨伐建虏的白银从二十万两大幅增加至一百万两。只是恳请陛下,切勿让您的人马进入福建。”
朱由榔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思忖,郑成功竟如此豪横?不动声色间便将进献白银的数额翻了五倍。不过,朱由榔身为皇帝,深知需保持威严与镇定,自然不能因这金钱上的变化而失了仪态,那也太过掉价。他神色冷峻,冷冷地说道:“当初朕确有言在先,讨伐建虏,我大明雄师如有必要,是要从福建过的。若我大明的人马不能踏足福建,这福建还是我大明的福建吗?忠孝伯还是我大明的忠孝伯吗?”
黄志高赶忙躬身道:“请陛下息怒。”
朱由榔微微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发怒?这点小事也值得朕发怒吗?朕只是在设身处地地为你们的忠孝伯着想。他若想在福建割据自立,朕可以给他这个机会,甚至可任命他为福建总督。但是要请忠孝伯想清楚了,如今我大明有广东总督,有江西总督,还有湖广总督,他们都未曾提出过我大明的人马不能进入广东、江西两省。倘若朕答应了忠孝伯的条件,他这行为会不会给自己,亦或者自己的子孙后代带来灾祸,那就不是朕,也不是他忠孝伯所能预料的。朕的这番话,你务必带给忠孝伯。”
江于灿拱手应道:“微臣遵旨。”
这时,一名兵士疾步进帐,单膝跪地禀报道:“陛下,外面有一个和尚,自称是大明翰林院编修、兵科给事中张煌言,特来求见。”
朱由榔一听这话,心中不禁暗喜,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有请。”
世人皆知西湖风景绝美,然而,若西湖仅仅只是风景秀丽,那它对于华夏而言,其美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只因这世间比它美的景色数不胜数。
而西湖之所以直至今日仍让游人们流连忘返,是因为西湖畔埋葬着中华民族的英魂——西湖三少保。
岳少保岳飞,那是精忠报国的英雄典范,其威名传颂千古;于少保于谦,力挽狂澜,拯救大明于危难之际,青史留名;还有一位,便是此刻正等着朱由榔召见的张煌言张少保。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打着补丁直裰的和尚缓缓走进营帐。他手中稳稳端着一个钵盂,身形略显消瘦却透着一股坚毅之气。他的面庞被岁月和战火雕琢出几分沧桑,皮肤略显粗糙且带着淡淡的古铜色,那是长期奔波在外的印记。眉梢微微上扬,似带着几分不屈的英气,眼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又似蕴含着无尽的忧愁与坚定。尽管身着破旧的衣物,但他的身姿依然挺拔如松,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有力。
那和尚见了朱由榔,立刻下拜,声音洪亮而坚定:“大明翰林院编修、兵科给事中张煌言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南明时期,往往不在一处的明朝势力之间的联系,使者大多数都是装扮成和尚进行的。因为他们不愿留满清的猪尾巴,可不留猪尾巴又极难通过满清控制的区域,那剃光头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朱由榔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近张煌言,双手亲自将他扶起来:“苍水,你辛苦了。”
“苍水” 是张煌言的号,张煌言表字是 “玄着”。
江于灿、黄志高,乃至张煌言面对这一幕都不禁愣住了。
张煌言没有想到,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大明皇帝能直接叫出自己的号,而且还亲自扶自己起来,这顿时让张煌言受宠若惊。
而此时的江于灿和黄志高,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
他们深知张煌言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张煌言在南明抗清势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影响力,他的出现无疑让郑成功要挟朱由榔的筹码减弱了许多。
原本他们以为凭借郑成功增加援助银两这一招可以在谈判中占据一定优势,可张煌言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他们担心朱由榔会因为张煌言的到来而改变对郑成功条件的态度,那样他们此次的使命很可能就会失败,回去也无法向郑成功交代,怎能不惶恐万分。
张煌言不肯起身,低声抽噎道:“微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有罪?什么罪?” 朱由榔轻声问道。
“微臣不能抵抗建虏,导致建虏在浙江横行……”张煌言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自责。
“照你的说法,那我大明岂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有罪?” 朱由榔凑近张煌言的耳旁,低声道:“那思宗皇帝的罪岂不是最大?”思宗就是崇祯。
张煌言一听这话,脸色大变,连连磕头:“死罪,死罪!”
朱由榔道:“既然自知有罪,那就起来说话,我们君臣应当共同努力,将建虏驱逐出我大明的疆土!苍水,你可有妙计?”
张煌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道:“鲁王殿下当初对陛下多有不敬之处,还请陛下能不计前嫌……”
朱由榔将手一挥,神色坚定道:“这说的什么话?都是同宗同族,如今又面对国难,言语上有些抵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何况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今后这种不利于团结,不利于齐心协力抗虏的话就不要说了。你回去告诉鲁王,朕等他回来,如今我大明的宗室之中,也只有他还在为光复故国尽力,没有他在浙江沿海牵制建虏,朕在西南是不会那么容易成功的。”
张煌言一听这话,心中感动不已,连连磕头:“微臣一定将陛下的圣意原原本本的带给鲁王殿下。”
朱由榔道:“如果鲁王手里有兵马,朕希望他能出击吴淞府,在吴淞口登岸,与朕东西对进,夹击洪承畴,收复我大明的龙兴之地应天!”
吴淞府就是现在上海。
朱由榔又对江于灿和黄志高:“二位,你们回去告诉忠孝伯,朕说过话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