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厢房坐落在内院的边缘,环境幽静。
房内陈设简单,但不失雅致,雕花木床、桌椅、屏风一应俱全。
“你们将军怎么还没回来?”
离着老远李无忧就听到厢房里传来男人的怒吼。
“诶呀,公子啊……我们将军他从边疆回来,去面见圣上,肯定有很多要事商议。公子还是再安静等等吧……”
丫鬟仆役们团团围着时也卿,
耐心劝诫道。
“商议?”时也卿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他商量什么?他怕不是跟那狗皇帝商量怎么取我项上人头的!”
“时公子!!!这可万万不能说啊!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会被砍头的!”
“他把我带回来我看也没想让我活!我死都快死了,有什么说不得?”时也卿冷哼一声,斜眼看着那小厮。
他一直知道军营中有那狗皇帝的人。
他当初蓄意劝李无忧造反说的那个话,以那个狗皇帝的习性,绝不会留他,
李无忧又是那狗皇帝的走狗!
时也卿本来已经想要暂时放弃李无忧这边的进度了。
他打算入京之后趁着混乱逃离,
谁知道该死的李无忧竟然吩咐那与他一丘之貉的狗副官将他一路送到了将军府!!!
打乱了他的计划在先,
给他送到将军府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清白人家的公子。
他可是有尊严的!他绝对不会向权势屈服!
他这辈子也不会当那个莽夫的男宠!绝对不会!!!
不行!他绝对不能在这待了,
“都说你们将军府做事光明磊落,竟然做出这强行掳人的勾当。”时也卿讥讽的笑:“别拦着我!”
“不行的啊,时公子,赵副将特意叮嘱过了,将军未归,不能放您出去啊……这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丫鬟们面露难色。
李无忧听着有趣,他抱着臂,撤回了半边身子,靠在门边。
他已经能想象得到时也卿那副濒临崩溃的模样了。
他那张伪装的笑容会僵在脸上,瞳孔圆瞪,咬紧后槽牙,眼里疯狂向他飞刀子。
时也卿还是太小了,还是藏不住一点事。
李无忧觉得有趣的很。
“奉命行事?我看你们就是一丘之貉!!!”
“少说废话,别跟着我!”他大吼,毫无平时的君子做派,转身就要推门出来,
就在时也卿推开门的一瞬间,他被门口的一个人影惊了一下,直直地就要撞进那人的怀里。
李无忧站在门口,神情悠闲,侧身灵活地躲开时也卿的冲撞,动作快如闪电。
时也卿猝不及防,脸朝地栽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时也卿:“……”
时也卿:nm*&@#@G:》??
时也卿心中怒骂,
李无忧抱着双臂,靠在门边,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后面一众丫鬟小厮目瞪口呆:他们将军这样,真的能讨到夫人吗?
热闹看够了,李无忧对着小厮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看着铁青着脸,爬起来的时也卿,
李无忧反手将他推进了客房中,
随手关上了门。
“我**你个**,李无忧!!!你干什么?”
还没走远的众人:“……”
小脸通红,
不是他们将军,是不是有点急了?
李无忧没理他,他关上门之后,就松开了时也卿,
落座在一旁的客椅上,他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
时也卿瞪了他两眼,转身就要走。
“如果你今日离开了,明日你的画像就会出现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李无忧看都没看他。
“什么意思?”时也卿放在门阀上的手顿了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李无忧好像变了……
变得他看不透了。
“我用军功换了你的一条命……”李无忧对他举了举茶杯,“但前提是,你得是我的心上人才行。”
“换句话说,你得跟我在一起,我就能保你一条命。”李无忧解释道。
“你是一个聪明人,该怎么选,不用我教你。”
“我不需要。”时也卿冷笑。
纵使他落魄聊到如此,也不会雌伏于男人身下。
更何况是仇人的儿子。
他低垂下头,眼里一片阴翳。
李无忧长叹口气,
他倒是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还能教别人复仇。
如果时也卿跟他绑定,时也卿才会更容易从中挑拨李无忧与皇帝的关系,
自此,他的一切行为都象征着将军府,这样远远比他撺掇李无忧篡位来的效果要显着的多。
主动权也更多。
李无忧已经为他搭好了平台,给他提供了机会。
偏偏这时也卿却是犯了轴。
“淮阴侯韩信尚未得志时,受无赖侮辱,为了平息事端,活下去尚且能从其胯下爬过,忍一时之辱,成就后来之功。最后封侯拜相,名垂青史。”
李无忧继续道,
“越王勾践,一国国君,却被吴王夫差击败,沦为阶下囚,受尽屈辱,但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时刻不忘……”
李无忧深深地看了时也卿一眼:“复国之志。”
他瞥见时也卿身子一抖,随后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无忧。
李无忧收回视线:“他在吴国为奴三年,尝尽人间苦楚,最后终于击败了吴国,成就霸业。”
“……凡是成大事者,理应不拘小节。”李无忧徐徐言之,
“……韩信……勾践?他们是……?”时也卿安静下来,他看着李无忧。
李无忧轻“啧”了一声。
“我编的。”
时也卿:“……”
“你考虑一下吧。”李无忧放下茶杯,起身欲离开,
行至门口,
时也卿蹙着眉:“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他终于深刻的感受到李无忧的不对劲了。
这个人,相比于他认识的那个李无忧而言,太过神秘了,心思也太多了。
他与李无忧共事三载,李无忧是个怎样的草包他不会更了解了。
这个人不是李无忧!
那真正的李无忧在哪?
这个冒牌货怎么敢堂而皇之的回京,他不怕被李夫人或者狗皇帝认出来吗?
李无忧轻笑:“李无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无忧的李,李无忧的无忧。”
“至于跟你说这个……你不是想向上爬吗?”
时也卿向原主谋职的时候曾说过,他想要入朝为官。
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我给你提供这个机会而已。”
李无忧又恢复了那不正经的语气,
“我爱慕于你,自然对你上心。不过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碰你的。”
李无忧说罢,对着时也卿摆了摆手,潇洒离开,
留下再度破防的时也卿,他面容扭曲,满脸厌恶:这该死的断袖,这股要死不活的感觉又来了……
——
李无忧最近的任务时效出来了。
三年。
他觉得他这个系统好像是老年机,
亦或是系统大更新把这个鬼东西落下了,
这一天都特么卡成ppt了……
任务与任务时效能间隔几个月出?
它为什么不直接过了三年之后出?
李无忧觉得多少有些荒谬了……
——
李无忧这些天闲得很,自从李无忧归京之后,或许是因为现在周边战事不紧张,他们并未增加上朝频次,
还是三日一次,每次上朝谢惊鹤也鲜少与他互动,
这历代将领打了胜仗归京,哪有被皇帝这般晒着的。
起码也会用有几天讨论一些边境事宜,今后的军事决策,战略规划等等……
但李无忧除了第一天被隆重的接见之后,后面就仿佛被遗忘了似的。
众人纷纷怀疑是那天李无忧的那个要求激怒了皇帝。
一时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站队。
不过李无忧的兵符始终没有上交的意思,
这让所有人都留了一个心眼。
有的人已经开始偷偷给李无忧送橄榄枝……
只不过都被李无忧拒之门外了。
李无忧现在抗拒一切打扰到他私生活的社交活动,
下班了就是下班了。
谢惊鹤现在与他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
他倒也乐的清闲。
过于放松就导致有的时候他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排,困得直打哈欠,
明目张胆的划水,这让同侧的都尉李游都不由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李无忧其实就是纯困的,他好久没上过这么早班了,
五点到金銮殿,他每天三四点就得起床准备。
这让他好不习惯。
……
“对2!”
“诈……7!”
“将军!这个能管上我的牌吗?”
李无忧把罩在头上挡太阳的书拿了下来,长腿支在地上,偏身凑过去看了一眼。
“能。你输了!”
“啊!!!”小丫鬟苦着脸,看着自己的两个铜板板又落到了别的姑娘手中……
和风旭日,
李无忧窝在府中晒太阳,旁边一众丫鬟们叽叽喳喳的打牌,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娱乐节目。
因为刚学没多久,所以打牌的人少,看牌的人多,看明白的丫鬟们到时候要去陪老夫人解闷的,
这将军大人可真真是心疼老夫人和夫人的。
自打李无忧回来之后,这将军府也多了几分生气。
姑娘们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今日,老夫人和夫人正在准备去长安寺礼佛,
李无忧好不容易回来, 她们打算去寺中拜一拜。
按理来说李无忧也要跟去的,
但是不妨碍他偷偷在后院躲懒。
或许是上个世界生了病每天睡得时间太多了,已经成为习惯了。
他发现自己总是有些困,不太清醒的模样……
……这绝对不是在为他的躲懒找理由!
“你这个兄长倒是不务正业的很。”时也卿冷笑,透过打开的窗子,他看着院内围坐在石桌上,被姑娘们拥簇的李无忧。
说喜欢他,但是李无忧这些天都鲜少与他说话。
天天跟姑娘们玩的很好。怕不是都把他忘了。
旁边认真研磨书写功课的少年人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他倒是听不出来时也卿的话外之意。
“不务正业吗?我觉得很好啊。”
“兄长以前每日太紧绷了, 现在这样倒是多了几分生气。那牌我也玩过几局,很有创意的游戏,老师不妨也去试试?”
时也卿炸了毛似的满脸都写着抗拒:“我才不去。”
“为何?”少年人有些不解:“我知老师您厌我兄长,但您可以选择不与他同玩。”
李无忧的话到底还是触动了时也卿,这段时间他没有吵着要离开了。
但他也并不想以李无忧男宠的身份留在这个地方。
因此他给自己找了一个新活计。
为原主弟弟辅导课业。
李无忧看在眼里,也就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任他去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任务是不急的……
“现在府中的丫鬟小厮们玩的也都很好,我前些日跟他们玩牌,还输了两局。”
“可他们是仆役。”自幼被教导尊卑有序,长幼有序的时也卿有些不能理解李无忧的做法。
“那又如何?我觉得兄长有一句话说的挺对的。任何人都应该被尊重,当家仆只是他们的职业,人不应该有三六九等之分,仆役也不应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他们为我们工作,我们应该给予他们相应的尊重与自由。”
时也卿面色复杂,喃喃不语。
这将军府到底是一家子怎么样的人?
为何会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论?
……
这一世,
原主的父亲只娶了一个妻,也就是梅梨,没有妾室,
李武元死了之后,家中就只剩下李无忧,梅梨,老夫人陈氏,和一个年仅十多岁的弟弟,李虚怀。
李无忧在李武元死后没多久就被派前往边疆,
明升暗贬。
梅梨等人不是看不出来这位小皇帝针对他们李氏一族,
但是李武元选择的路,她们也没有办法。
府中本就人丁稀少,又一下子少了两个男人,
将军府日益可见的衰败。
不只是表面上的衰败,内里将军府的生气也散了。
幸好李无忧回来了。
但回来的又不是之前的李无忧。
有的时候李无忧都会担心他这般跟原主千差万别,连时也卿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那梅梨和老夫人她们会不会也觉得他不对劲?
不知道他的家人是梅梨之前,李无忧是不想装,也懒得装。
但是后来他有的时候也想像原主手书中描写的那般装装样子,
可是似乎无论是什么样的他,原主的家人都好像从未怀疑过他一般。
她们照单全收所有性格的李无忧。
就好像她们不是原主的家人。
而是他,这个孤魂的家人。
将军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一路前往长安寺。
据说原主的字就取自于此,是梅梨求长安寺的师傅赠予他的。
长安寺,
李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