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伟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开启了他“失踪”的第六天。
20分钟后,他获得了无限亲近方怡的机会。
而随后,他又感觉自己游离在生死边缘,死神的镰刀一直悬在他的脖颈,他无法控制和反抗,只能认命,索性闭上眼,摆烂式的任其自然,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恍惚到了天上……
……
关于自己与白老五这群手下一样、亦是被迫纳了投名状这件事,赵思伟没有细想,更大的原因,可能是没有时间!
赵思伟向来便知方怡行事效率奇高,但当他从地下室来到上面的房间时,方怡的话仍让他大吃一惊。
“小黑,你俩去洗澡换衣,交待倩儿处理血迹衣物,20分钟后,我们出发,去商阳参加凌晨3点的比赛!”
“好!”
小黑答应后便拉赵思伟穿屋绕了二三十步,将他带进一间可同时容纳五六人的澡堂。
“洗仔细点!”黑哥说着递给赵思伟一张毛巾,三两下脱掉衣裤扔到一旁,打开水笼头便冲起澡来。
赵思伟被催促着也脱掉衣裤,站到另一个笼头下开始冲澡,不出所料,只有冷水。
他接过黑哥递来的一瓶不知名的洗剂,也往身上涂抹,发现手腕处一抹血迹立时融掉,心想这东西看来是他们常备的除痕洗剂。这念头只存一瞬间,便又想起刚才方怡的话来,于是一边上上下下的搓洗着身子,一边开口道:“黑哥,大姐说要去商阳参加比赛,商阳离这里500来公里,等我们出发都快凌晨一点了,怕是来不急吧?难道坐直升机去?”
“咳!”黑哥笑道:“你小子可真敢想!别说直升机,我这辈子还没坐过飞机哩!”
“那怎么去?”赵思伟奇道。
须知赵思伟从来出行,三两百公里大概率由保镖开车,距离再远点,便是专机接送,直升机亦是乘过百八十回。方才他脱口而出直升机,话一出口,便觉不可能:方怡等人哪有这资源,不由好奇心更甚。
“当然是摩托啦!”黑哥道。
“有这么快?”赵思伟心想:那摩托车时速不过百来公里,如何能在凌晨3点前到达商阳?
“要是大姐一个人去,说不定两点半就到了。”黑哥道。
“可我不会骑车啊!”赵思伟道。
“谁让你骑了!”黑哥道:“大姐载你。”
“啊?!”赵思伟心头一跳,怔在那里,神思飘浮,脑海里现出自己与方怡共乘一辆摩托的样子,心怦怦然。
“愣着干嘛!快洗!”黑哥伸手朝赵思伟背上一拍。
“喔…”赵思伟收拾心情,突然道:“那、大姐为什么要带我一起去?”
“保护你呗!”黑哥弯下腰抹着大腿。
“保护我?”赵思伟不明白。
“在余香酒吧,你露过面,白老三是我们一起干掉的,老大做事一向稳妥,即便已经做了防护措施,但你不是红楼的人,为保险起见,所以要带你走!”说话间黑哥伸手将水笼头关掉,拧干毛巾擦着身子道:“快点,我先去给你找衣服鞋子。”
赵思伟下意识胡乱搓洗着身子,看着黑哥道:“带我去就能保护我?”
“你可真是根木头!”黑哥用手指头点了一下赵思伟的额头,笑道:“这叫不在场证据!我们不光出现在500公里外的比赛现场,那边还有我们的人,一旦有需要,可以证明你昨晚还在一起吃饭哩!”
“这些,是大姐跟你说的?”赵思伟道。
“还用她说?不明摆着吗?”
“刚才你说我们的人?”赵思伟转念一想,奇道:“你说我们有人在商阳?”
“二哥呀!”黑哥道:“三哥四哥你都见过,嘿嘿,二哥你可没见过。”
说话间黑哥已经走了出去。
…… ……
“抱紧!贴紧我!别乱动!”方怡道。
赵思伟的心脏又不争气地跳起来,略一迟疑,将环在方怡腰间的双手又收紧了些,俯身贴在方怡的后背,即便隔着头盔,他亦感觉一股清香传来……
“轰!轰!”
静谧的空气里马达声突然刺破天际,两辆摩托由“好再来”汽修厂驶出,方转上道路,速度瞬间提升,风驰电掣般飞驰而去。
…… ……
明月在天。
黑哥在前。
赵思伟伏搂着方怡在后。
赵思伟虽比方怡高出半头,但由于是贴着方怡匍匐,他的头侧靠在方怡背胫处。
摩托车以百来公里的时速行驶了约二十分钟后,绕小路转到一处山坡,数十秒后,两辆摩托先后腾空而起,飞越七八米,径直来到高速公路地面。
接着,赵思伟便觉摩托车猛然持续提速,很快便看到公路侧的景物以夸张的速度倒退,最后化为一道延绵的黑墙。
在最初的十几分钟里,赵思伟提心吊胆,内心涌起莫明的恐惧,他身体紧绷、仿佛又有些眩晕,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脸色苍白,汗毛倒竖。
他感觉自己正骑着一匹脱缰的野马,夜半里奔跑在高高的山崖,每一个下一刻都充满未知;又仿佛未作任何防护措施地坐在总也到不了终点的过山车里,随时都有被甩出去的可能。
他索性闭上眼睛,将搂着方怡的双手又收紧了些。
但耳畔呼呼的风声依旧,挥之不去的眩晕仍在。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能和方怡死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心神一震,之前的不适感一扫而空,被另一种思绪瞬间替代。——
赵思伟惊觉:自己爱上怀里的这个姑娘了。
于是他想弄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这个叫方怡的女孩的。
或许惊叹于她的清丽绝伦,或许震撼于她的杀伐决断,或许钦佩于她的缜密思维……
但她是大姐,潜意识里他“不敢”爱她呀!
赵思伟不禁想起在“余香”酒吧,当他看到白老三轻薄方怡时、他内心涌起的愤怒和酸楚,虽然明知那是做戏;又想起一个小时前,在地下室,当他看到那个被称为“第一猛将”的秦明举枪突然转向方怡时,他竟没有一丝犹豫,立即便想冲到方怡跟前,——或许要去拉开她,或许要帮她挡子弹,总之,虽然没想好冲出去后该怎么办,但那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她有危险!
现在他回想起来,她有危险关我什么事?我明明最初是被她的小弟“绑”来的呀!
看来,自己是真的爱上她了。
在这几天里,他每天都想起爷爷和母亲。
但仅限于每晚躺在床上入眠前的那几分钟。
他当然知道他们的担忧,他甚至曾想借三哥的手机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想告诉爷爷和妈妈,让他们不用担心,他很好,再玩几天就回家。
但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知道,一旦电话拨出,自己的奇妙旅程亦将结束,又会回到总统府那个无趣的地方了。
总统府里,所有人都依着他,一应吃住用具奢华,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那里没有小芳、没有灵儿倩儿、没有虎子小光……
更重要的是,没有方怡!
在他第一天随她们出外训练并展示了枪法后,他明显感觉到,身旁所有的人都对他热情起来。于是吃饭时他们也会主动说起几句玩笑,晚上睡觉时大家也会主动拉他加入话题。几天下来,他们愈加亲近,仿佛已成了兄弟姐妹。当每一个新奇的明天开始时,他便在心里对自己说,再和他们度一天吧。
现在想来,自己并不是想和他们再度一天,而是想和“她”。
从在松林里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开始,此后每过一天,他都更加深陷一分。现在,他已完成了对方怡的、从好奇到震惊到钦佩到爱慕直至迷恋的华丽蜕变。
而此时此刻,心上人正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赵思伟忽然睁开眼睛,他的心在怦怦地跳,却不再是恐惧,而是少年第一次春心萌芽的悸动。
此时的赵思伟,即便有眩晕,那也是幸福的眩晕,他多想这路永远没有终点,就这样一直搂着方怡。
但事与愿违,仅仅10个小时后,方怡对他说:你不属于这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