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师兄,我问过虞灯师姐了,她只剩下这点了,师兄要不你将就点?”
“上回明明是我和师姐一块儿买的,她怎么还有剩下的,我就是连点糖渣也找不着!”
祝长生火急火燎的说话声,打断了一室旖旎。
他快步走了进来,也不需要谁搭话,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好半晌才惊觉屋内安静得有点不大对劲。
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祝长生一刻不停的嘴巴静默一瞬,扫视四周。
“师兄,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他手里拿着东西,疑惑不解的迎上谢凌衣幽怨的目光。
岑遥栖一听见走廊的脚步声就知道是祝长生回来了,忙不迭挣开谢凌衣的桎梏,他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被对方弄出褶皱的衣袖,两条长腿自然交叠,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谢凌衣勉强扯扯唇角,淡定摇头。
“无事。”
事情大了,他就不能晚点再进来吗?平日里也没见他行动这般迅速!
“哦,那就好,”祝长生点头,他也不多想,把手里的零嘴递给谢凌衣。
后者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百般犹豫也没接。
刚刚嫌弃药苦不过是个幌子,利用这个机会让岑遥栖理理自己罢了。
他并不喜欢吃甜食,所以一开始祝长生也颇为意外,但他奇怪归奇怪,还是任劳任怨地替他从虞灯那里讨来了。
此番不接倒是他不领情,如今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直到祝长生看他没反应,忍不住拿话催促他。
“师兄你不是嫌药苦吗?这个吃了就不苦了。”
谢凌衣做足了心理建设,才仰头把那蜜饯一口吞下喉咙。
甜腻的口感在唇齿炸开,齁得他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普普通通的蜜饯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比平时接触过的甜食都要腻味几倍。
他宁愿喝十碗汤药也不愿意吃一口这东西。
他实在不明白这种又甜又腻的食物怎么会有人爱吃?
这东西唯一的好处就是舌尖上那点微不足道的苦味被很好的掩盖过去,口腔只剩下那股甜腻的味道。
岑遥栖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是不适应这股甜味,不大明显地幸灾乐祸一笑。
后面被谢凌衣面无表情地瞥来一眼,才又生生抹平唇角。
岑遥栖顺手端来一杯白水递到他的面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谢凌衣压下舌尖那股甜腻,扫了眼祝长生,最后还是把目光全部凝在岑遥栖的身上。
“你都告诉他了。”他问。
他记得他晕过去之前,祝长生应当还不知道岑遥栖的真实身份。
后者头疼的笑了笑:“不告诉能行吗?那他能让我带你走吗?”
这倒也是,祝长生和谢凌衣两人面上不说关系多好,但关键时候,还确实情比金坚。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祝长生撇撇嘴,略带埋怨地控诉他俩:“ 你们还说呢?为什么每次都不让我知道!师尊偏心,师兄都知道,凭什么不告诉我?”
他不依不饶地摇着岑遥栖的手臂,在他耳边咋咋呼呼。
岑遥栖略有点心虚,饶是被他吵得苦不堪言也没敢叫停。
“我不知道啊。”谢凌衣耸了耸肩。
祝长生来不及同岑遥栖讨要说法,反而指着他反驳。
“你骗人,你方才还说……”
谢凌衣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泰然自若:“我什么都没说。”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指着谢凌衣说不出话来。
他师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和师尊有的一拼!
旁观的岑遥栖看不下去,轻咳一声,开始正大光明地拉偏架,毕竟这事情就是他干的,自然做不到公平公正。
“好了,长生,师尊保证没有下回。”
祝长生一向听他的话,此话一出,他就立马收了气焰,愤愤不平地站在岑遥栖的身旁。
“事情都解决了?”谢凌衣问。
提起那天的事情,岑遥栖脸上的笑意减淡几分。
“嗯,但闻烟赶来说是在其他地方也发现不对劲,就不急着回去,她先去查探,等你的伤好点就再汇合。”他回答道。
谢凌衣听完点点头:“我的伤没什么事了,不会影响你们……”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瞥见岑遥栖不赞同的神色,他神情微顿,果断闭嘴了。
“你且安心休养几天,这事急不得。”
三言两语,岑遥栖就安排好未来几天的日程。
这个世界少了配角还会运转,主角就不一定了,这些事情就交给主角吧,反正看他们挺乐意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在他们都不是常人,不然半条命都没了,岑遥栖每每想到这都心有余悸。
谢凌衣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不早,如今折腾这半天已至傍晚,也到了入睡的时辰,祝长生这两天担惊受怕,本就没睡好,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谢凌衣率先发觉他的睡意,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你先回去睡吧。”
祝长生摇了摇头,轻咬口唇瓣,强打精神:“我不困,师兄,今晚就让我守着你吧。”
“嗯?”谢凌衣想不通他会有此一提。
祝长生揉了揉眼睛,解释说道:“师尊连着几日都没睡,现下师兄你也醒了,师尊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但师兄你这终究还是不好离人的,我不困,就让我守夜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真诚,但前提是得忽略他眼底的那片青灰。
看他明明困得不行还在强撑,谢凌衣这一刻,心中百感交集。
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总是咋咋呼呼的师弟好像也没那么吵了。
“你回去睡,我是受伤又不是废了。”但并不影响谢凌衣拒绝他的好意。
祝长生:“……”
我有那么废物吗?
他在心中怒吼。
好像还真有,他想起师兄醒来的时候,他都还在睡着。
要当真半夜有什么不速之客,师兄撑着病体给人解决了,他都不带醒的。
原本想为师尊分担点的祝长生有些泄气,岑遥栖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哄道:“去吧,早点休息,这几日你也辛苦了。”
他看着好言相劝的岑遥栖,无端心情好了不少。
乖乖点了点头,然后就被他哄回了房间。
等岑遥栖重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就感受到身后有道极为有存在感的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身上。
他转过身,就见谢凌衣半坐在床头,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了?”岑遥栖问,没明白对方怎么拿这种眼神看他。
谢凌衣等他走在面前之时,才握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在他掌下轻轻蹭了蹭:“你还没摸过我。”
岑遥栖还当是什么呢?就为这事,他低笑出声:“摸头会长不高的。”
“没关系,我已经很高了。”他不以为然地回应。
岑遥栖叹气,最近谢凌衣怎么就和祝长生对上了呢?
“欺负小孩你也好意思。”他单手捏了捏谢凌衣的下巴,垂眸俯视他对方的时候,两片睫毛长得惊人。
他指的是放在和祝长生对峙时,死活不承认的事情。
谢凌衣抓住他的手指,握在手心不放,细细摩挲着他凸出的腕骨。
“跟你学的。”
“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个了?”岑遥栖眯了眯眼,淡粉色的眼尾色如春花。
“你看。”
谢凌衣忍俊不禁,捏了捏他手上薄薄的皮肉。
岑遥栖:“……”
还真被他说中了,好样不捡,真是一眼望不到紫竹峰的未来。
“我现下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吗?”谢凌衣问。
岑遥栖一挑眉:“不会。”
谢凌衣:“你……”
“我受伤了你都不答应我吗?”
岑遥栖和谢凌衣同时说出口。
“这招你用几回了?还不嫌腻吗?”他闭着眼勾唇笑。
谢凌衣舔了舔嘴唇,不解气地拿虎牙轻咬一口他的指尖。
指尖传来酥麻的触感,温热而湿润的口腔包裹着他的一截手指。
岑遥栖睁开眼,想要把手抽出来。
未果,他只能扬了扬下巴问:“你说,我考虑考虑。”
“我想见你。”谢凌衣自下而上的仰视他。
“我不是在这吗?”他问。
“你知道什么意思。”他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说。
岑遥栖垂眸,再度抬眼的时候已然脱胎换骨。
朱砂色的外袍一寸一寸地染成金蓝色,面容悄无声息发生的变化判若两人,长发缓缓生长,三千青丝如瀑,无风自动,轻轻飞扬,缱绻地贴在那张瑰丽冶艳的脸庞。
一双凤眼浑如点漆,两道柳眉曲似春山,轩轩如朝霞举,灼灼似桃花开。
白皙的耳侧坠着长长、猩红如血的耳坠,一路蜿蜒在平直的肩侧。
谢凌衣不错眼珠地盯着他,轻手捻起几缕发丝,动情地落下一吻。
他稍稍用劲便把这人扯到床上,毫不费力地解开他的外衣。
岑遥栖心跳猛地漏跳一拍,他清贵俊秀的脸逐渐在他眼前放大,两股气息暧昧纠缠,各自张牙舞爪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岑遥栖感觉这发展不太对,浓眉一拧,连忙用力扣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谢凌衣动作一滞,用还有空的手掰开他瘦长的手指,小心地放回被里,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珍视的至宝。
他把人塞在被子里,喃喃道:“睡吧,我守着你。”
岑遥栖躺在柔软地床铺里心情复杂,原来是他多想了!
可是睡觉就睡觉,干嘛要做这么让人误会的动作?
好生说,难道他不会配合吗?
虽是如此,但岑遥栖还是松了口气。
他虽然心大,但还没到能接受这一步的时候。
他感觉有些不妙,后知后觉的想:谢凌衣方才称得上轻佻的举动,他竟然没有感到抵触!
要不是用了十二分的理智,只怕也会溺死在对方这份细致里。
岑遥栖麻木地盯着床幔,脑海里却前所未有的活跃。
他现在脾气这么好了吗?
竟然能容忍谢凌衣对他动手动脚。
还是说……他其实对他也有那么一点喜欢?
喜欢到已经能坦然面对肢体接触了?
他摸了摸胸口,心脏仿佛还残存着那天亲眼见谢凌衣受伤的心悸。
想到这层,岑遥栖涣散的眼神骤然回神。
我喜欢他?我真的也喜欢他?
如果不是喜欢,他怎么能容忍对方的种种试探?
同为徒弟,祝长生就算对他又亲又抱,他也绝对不可能有半点旖旎的念头。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这怎么可以呢?
他们俩一个可都是女主的备胎,这……究竟算是什么事啊?内部消化?
消化不了一点,他可没忘记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
如果……他替女主挡下那一刀后活不下来……
谢凌衣该怎么办?
岑遥栖觉得几日没犯的偏头痛,又开始痛了。
他不应该跟着谢凌衣胡闹,他静静地想。
温热的手心覆在岑遥栖的眼皮上。
“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先睡吧。”
黑暗笼罩着他,他听见谢凌衣温和的嗓音。
是啊, 人总为看不见摸不着的未来而担心,做好当下不就足够了吗?
一切顺其自然吧,无法决定的事,就交给命运。
岑遥栖顺从地闭上双眼,努力摒弃脑中的杂念。
明日事来明日愁,且尽杯前有无限身。
近日大喜大悲,甫一闭眼,岑遥栖便生出无限的疲倦,没过一刻,就沉沉睡去。
感受到手心下平稳的呼吸,谢凌衣很轻地移开手,生怕吵醒难得熟睡的人。
他撑起一边身子,低头凝视岑遥栖。
估摸着是刚睡下的原因,他的睡姿还算正常,俊美的脸容恬静安宁,雪白的肌肤唯有眼下那块儿青灰看得谢凌衣心疼。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块柔软的皮肤,感受它的温度,却不敢用力,只敢悬在上方,凌空隔着看不见的东西轻柔地抚摸。
谢凌衣的心在此刻感到从来没有的安宁,他动作缓慢地朝着岑遥栖挪过去,每动作一下就要查看有没有吵到他。
最后他如愿把人圈在怀里,俯身轻柔在他的眼皮落下一吻,心中生出无限希冀。
他突然不再执着需要岑遥栖向他给出同样的反应,他只盼望日后的每一天皆能如此。
轰轰烈烈是喜欢,细水长流也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