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雾霭沉沉。
余相皖推开门看着满院覆上了厚厚的一层细腻白雪,银装素裹。
虽然阿娘不说,但是阿娘身体确实是不如从前那般康健。
既然前世是妹妹为娘亲求的平安符,那么这次,便由我去为娘亲求吧。
余相皖虽然胎穿了,但到底是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
骨子里并不愚昧信佛。
但是,为了家人他愿意信。
或许,这便是他内心柔软处的例外。
余相皖用过早膳,给阿娘和妹妹知会了一声,便准备前往云净山。
云净山因数百年前的云净庙而得名。
余相皖出门便看见了马车旁还站着一人。
素手执伞,一袭锦绣红袍踏雪而立,在满目雪白的天地间迎风而长,似雪梅,似红莲,潋滟盛开。
余相皖有些意外叶枕安会出现在这里,似是在等他一般。
“叶公子也出门?”
虽叶枕安寄他篱下,但是余相皖还是习惯称叶枕安为公子,包括府中下人亦是如此。
毕竟在余相皖看来,叶枕安只是暂时待在府中做客而已。
他并未将两人身份阶级化,反而是放在一个对等的位置。
“听闻你要去云净庙,特来与你一道前去。”
叶枕安并不在意余相皖的讶然,继续道
“听闻云净庙有仙人坐镇,可观过往,晓未来,趋吉避凶,心下好奇,故想看看。”
余相皖了然,便也不再说什么。因叶枕安并未提前知会要一同前往,所以两人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外表平凡,内里却另有乾坤。
余相皖贪图享乐,所以马车内极其舒适。
狐狸毛做的软垫铺在软椅上,那软椅似椅似榻,榻前一方小圆桌,圆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茶点。
马车内壁覆着厚厚的绸锦,密不透风,窗前却又开着一角,空气置换却不显寒冷,一室温暖。
余相皖和叶枕安两人相对而坐,各居一方。
马车较大倒也不觉得拥挤,反而活动泛泛。
余相皖看着车外悠悠雪景,心下淡然。
不过三两时辰便到了云净山下,余相皖和叶枕安先后下了马车。
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
余相皖心下戚戚。
难怪云净庙即使名气颇大却鲜有人至,实是想要安全上去实在艰难。
云净山只一条山道,山道绵延至山顶,一面是山壁,一面是峭崖。
且无任何防护措施,稍不留意坠下悬崖便是粉身碎骨。
云净庙还有一个世人皆知的规矩,那便是只接待诚心之人。
所谓诚心,便是不可借助外物外力,需得一步一阶梯往上攀爬。
叶枕安看向身侧眼神略滞凝视云净山的余相皖
“不走吗?”
余相皖回神,声音清冷。
“走。”
倒也不是他非得大雪天来这云净山,实为听闻冬日求佛,更显心诚,更为灵验,所以这才选在今日来。
上山之路虽然危险,但好在山梯够宽。而且所备一应衣物可遣人送至庙门前。
爬至一半,余相皖身上已经布满薄汗了。
抬眸望向前方气定神闲,犹如庭中漫步的叶枕安。
他倒是身体好,爬得这般快。
余相皖停下稍微歇了歇,抬眸望向四周,未曾想他才爬至一半,再看其他绵延不绝的山峦,倒是视线与其他山顶齐平了。
凝目远眺,漫山遍野裹银装,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尽,颇有一番风味。
没想到才至半山腰,风景便是这般美。
余相皖倒是对接下来的路程有了期待,看来这云净山是大雍最高峰之一了。
不过他不太锻炼,虽有炼体,但身体素质确实略差。
而且从小便有心悸的毛病,最严重那次是刚出生两天的时候,后来大大小小也有一些,不过都不明显。
七岁过后小时候那心悸的感觉又逐渐加深了,不过并不影响身体,所以他谁也没告诉,连云氏都被瞒在鼓中。
余相皖和叶枕安两人走走停停,约摸五个时辰左右才到山顶。
山顶平整宽大,寺庙拔地而起,庄严神秘,所需所想,花草虫鱼,一应俱全,似是另一方天地。
余相皖看得暗暗咋舌,这云净山中云净庙确实不凡。
叶枕安也是惊讶不已,未曾想这山顶竟是与山下截然不同,豁然是另一番景象。
余相皖和叶枕安随着小沙弥一路前行,两人宿处在后山。
所谓后山也不过是与寺庙相对之地。
寺庙中四季如春,所到之处尽显温暖,后山倒是与山下一致,冰雪渺渺,寒梅点点。
余相皖看着眼前的宿居。
眼底盛满疑惑,看向正欲离开的小沙弥
“小师傅,我们有两个人,只有这一处宿居吗?”
小沙弥看向两人,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眼底无欲无求,平静道
“二位施主不是一道来的吗?住一处有何不可?”
“我们云净庙历来的规矩便是一次只接待一位香客,或是同道而来的香客,故而宿居只设立了这一处。”
“若二位施主觉得不便,也可相商择一人下山,改日再来。”
余相皖悟了,难怪香客少,原来还有这么……奇怪的规定。
余相皖看了叶枕安一眼,他可不敢叫人下山改日再来。左右不过半月,他倒是无所谓,如果叶枕安不介意的话。
“那便一起?”余相皖看向叶枕安询问道。
叶枕安自是同意。
于是二人便进了宿居。
说是宿居,倒挺像小院的,屋外活动空间大,宿居旁悬崖一侧还有一处小亭,小亭中设立一张石桌,山下不见底。
一眼望去众山渺小,山下一条银河似绸带蜿蜒飘渺隐于各山之间,时隐时现,不知来处,亦不知归处,不由令人心中开阔,隐隐觉得心旷神怡。
这倒是一个清修的好地方。
也不知春夏秋是何景色,是否如冬日一般波澜壮阔。
不过这山如此高,也不知道雨天打雷会不会被雷劈?
余相皖倏然想到前庙中的春色,想来是不会招雷的,这应该是仙人手段。
个中缘由余相皖不愿去想,他此来只为求平安符。
宿居挺大的,推门而进映入眼帘的是用黄色锦帘隔开的香桌香炉,锦帘之后是一方温泉,日日自动换新水。
若是一日想换两次水,那便可用换水符。无需灵力,丢入水中便可。
余相皖第一次见,大感新奇。
左边一侧是禅房,禅房极其简单,一蒲团,一桌,一佛像,桌上佛经数百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来时小沙弥便告知了,求平安符只须早间去正庙与寺中之人一起诵经,午间之后时间便是自己安排了。
不过半月之后需得交与寺中一百六十九卷佛经,经确认合格便可得一平安符。
余相皖听此心中有了打算。
而右侧,便只有一张床,一桌一椅。好在床够大,锦褥也有两套。
虽然宿居够大,但是除了温泉处有锦帘遮挡,其余地方一眼望到头啊。
禅房不是房,也没有隔挡,只是抄佛经的地方,做什么都会被人尽收眼底。
两人用过晚斋。
余相皖运动量第一次这般大,如今只觉得困极。
于是率先沐浴焚香。
沐浴完以后用小沙弥留下的换水符往水中一扔,换水便完成了。
余相皖穿着里衣出来,边擦头发边向叶枕安道
“叶公子,温泉之水我已经换过了,你直接用便是。”
叶枕安看着只着里衣的少年,墨发如瀑,肤白胜雪,唇红齿白,五官精致,由于刚刚沐浴,所以眼睛湿漉漉的,干净澄澈,似一汪清泉。
“好。”
余相皖只着里衣感觉到空气中的冷冽,自顾自的拿了一件毛绒大氅披在身上,便又继续擦头发。
冬日里洗头真是个细致活啊。
只能等头发自然风干了以后再上床睡觉了。
余相皖又揉了揉小腿,酸疼酸疼的,走太多路了。
今天爬了那么久的山,若不揉揉,他怕明天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