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褐色枝条,从土地之下钻出,不知何时牢牢粘住了她的整个鞋底,虫子一般蠕动着。
路弥也眼尖地发现了这一点,用动作示意她快脱掉鞋子。
张梅赶紧照做,然而左脚的鞋子才脱到一半,她却忽然停了下来。
一旁的张竹急得团团转:“你怎么不脱了,赶紧啊!这应该不是‘妈妈’的杀人手段,还有一线生机的!”
张梅缓缓抬头,嘴唇惨白犹如死人。
她一声不吭地继续脱鞋,整只鞋子都脱下来时松开手,鞋子却悠悠悬在了空中——褐色的枝条,穿透了鞋底连接在她的脚掌和土地之间。
她说:“哥,好凉,好痛啊。”
大家都沉默下来。
张梅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面如死灰像是已经看到死神在命运的尽头等着自己。
张竹这个胡子拉碴的大男人,声音带着些哭腔:“路弥……路弥你救救小梅,刚刚是我不好,你别放在心上。你能知道这花有问题,现在也一定能救她对不对?”
路弥神色严肃:“别说话。”
枝条蠕动的声音很是黏腻,然而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一种声音。
最开始非常细微,他确认了几遍才能肯定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下穿行而来。它的目标,很有可能是摘了花的张梅。
他的额头,渗出一点细密的汗。
早在张梅发现鞋子被粘住时,他就开始动用特异能力。
然而他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像控制水和火一样控制那些枝条。
近了,越来越近了。张竹也听见了,慌张地拽上路弥:“是什么东西来了?你、你想到办法没?”
路弥咬咬牙,伸手要去抓已经呆若木鸡的张梅,与此同时,一条成年男性上臂粗细的枝条从张梅脚边破土而出,捆住她的腰,将她拽入大地裂开的缝隙之中。
路弥抓了个空,下一秒,大地如同野兽的大嘴越张越开,两条更加粗壮的枝条钻出。
它们像是有眼睛一般迅速锁定了目标,一条捆住路弥和宁壮壮,另一条捆住正要跑开的张竹,将他们拖入了黑咕隆咚的地下。
……
泥土在头顶的位置重回位置,枝条蠕动而过发出沙沙声。
路弥揉着额头,缓缓睁眼,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股浓重的肉类腐烂的味道强烈刺激着他的嗅觉。
他试探着向旁边摸索,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接着宁壮壮的声音闷闷传来:“这是老娘的背。”
路弥赶紧缩回手:“你还在,太好了。其他两个人呢?”
他感觉到宁壮壮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接着“啪嗒”一声,一张鬼脸近在咫尺。
路弥惊得往后缩了一下,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是宁壮壮打开了手电筒放在她的下巴下面。
他有些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吓唬我?”接着他好奇问道,“等等,这手电筒哪里来的?”
“用手环买的道具,”宁壮壮将手电筒移开,照了照周围,“那两个姓张的应该在别的地方。奇怪,我们没有摘花,怎么也被拉下来了。”
“可能那些枝条认为我们是一伙的,也要去摘那些花。”路弥说话时不断观察着四周。
这里出奇的空旷,他们的脚下都是泥土,数棵粗壮的树干柱子般撑起了中间的空间。
那么,头顶上方是怎样的呢?路弥这样想着,宁壮壮就和他心有灵犀般的举起手电筒,照亮了上方——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具无头尸体,被某种绿色的粘稠物质像茧一样包裹起来,悬挂在他们上方。
“看这体格和衣服,好像是那个被剪掉舌头的汉子。”路弥轻声道。
宁壮壮“嗯”了一声,将手电筒照向更远的地方,看到了更多分散在他们上方的尸体。
他们仰着头边走边数,一共九具。
“如果那些枝条属于围墙脚下的妖花,”路弥回想着昨晚在厨房的所见所闻,推测道,“这些无头尸体可能就是养料。”
宁壮壮点头:“难怪那九个玩家只剩下头摆在客厅里……这样一想,我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呢,你害怕吗?”
路弥仔细思考了一下:“怕。但是在这儿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知道我害怕的时候会干什么吗?”
宁壮壮在他身边走着,脑后的小揪揪一上一下跳动,“我会唱歌。而且唱得可好听了。”
路弥来了兴趣,这个瘦弱的女孩身上有着一种很吸引他的生命力:“可以教教我吗?”
两人穿梭在树干之间,寻找出路。
为了防止引来什么怪物,彼此靠得很近。宁壮壮以生日歌为例,小声地讲解如何控制气息和共鸣,路弥用心听着,记在心里。
这一刻,手电筒所不能照亮的黑暗之处,以及悬在他们头顶发臭的无头尸体,都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甚至开始聊起现实世界的事情。路弥坦白自己失去了所有记忆,宁壮壮就给他讲自己的家庭与高中生活。
正当路弥几乎要放松下来伸个懒腰时,手电筒却忽然照到了一个东西。
正前方不远处,蜷缩着一个小小的、浑身漆黑的人形生物。
宁壮壮当即关掉了手电筒。
黑暗重回主场,层层冷汗在两人背上冒出——刚刚光亮从它的脸上一晃而过。皱巴巴的,表面攀附着几条扭曲的青色不明物。
那个人形生物,是正对着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