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日,亥时。
大景国京城,城北郊外的一座破庙里。
身着一袭黑色劲装、头戴幕篱的独孤霜,阴沉着一张脸,隔着纱帘看向独孤风,冷冷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切断云城的钱粮供应,这是打算同云城和星曜彻底决裂吗?”
独孤风看着眼前这个狠辣无情的女人,望着她那因被幕篱遮挡而模糊不清的面庞,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无法言语的透心寒悲凉。哪怕他再厌恶独孤霜,却也改变不了自己是她儿子的事实。
独孤风微敛双眸复又睁开,压下内心的酸楚,但见他薄唇轻启,冰冷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是”。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独孤霜怒不可遏,继而抬手准备朝独孤风那戴着面具的脸用力扇去。
可是这一次,独孤霜却没有得逞。在她的手即将落下的时候,就已经被独孤风稳稳抓住。
独孤风冰冷面具下露出的一双深邃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像个傀儡一般按照你的意愿活着,从今往后,小爷我不会再如此。”
独孤霜瞪大双眼,似是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真打算与自己决裂,“你是我生的,就是我的所有物,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竟敢忤逆我?放开!”
独孤风缓缓松开手,眼神里满是冰冷,“这么多年来,云城从小爷我这里拿走的东西已然足够还你的生身之恩。还有……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没有被你生过。“
独孤霜冷笑一声,“哼,独孤风,无论你承认不承认都好,你的身体里都流淌着我独孤皇室的血。你只要知道,你在这个世上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灭了大景国,推翻战家的统治,扶持你表哥独孤雪上位,收复独孤皇室的万里河山,重建星曜国。当然,你放心,雪儿登上大宝之后,会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不对你这个战家仇人赶尽杀绝,还会许你下半辈子无忧。”
独孤风闻言,笑得眼泪流。
哪怕他一直都知道独孤霜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但他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女人明目张胆地把对自己的算计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好一个不对我这个战家仇人赶尽杀绝!”独孤风冷笑道:“那既然如此,你们又凭什么认为,我这个来自战家的仇人会替你们打江山?”
独孤霜缓缓拿下幕篱,露出了一张绝美、却冷冽至极的面庞,“就凭你是我生的,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说罢,独孤霜一把摘下独孤风脸上的面具,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与战霆骁那如出一辙的容貌,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满是恨意。
突然,独孤霜的手高高扬起,而后又重重落下。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传出,独孤风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五指红印。
“战霆骁,本公主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你莫要对我阴魂不散!”近乎魔怔的独孤霜,看着那张午夜梦回之时总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熟悉脸庞,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哈哈哈!”独孤风笑得泪流满面,这一刻,他的心彻底死了。
蓦地,独孤风一脸嘲讽地开口道:“公主殿下,有一件事小爷我一直没告诉你——父皇他当初可是立下遗诏,准备传位给我的,可是小爷我没要。”
独孤霜闻言,浑身一僵。原来,在她眼中难如登天的复国,对于自己这个儿子而言,万里河山却是唾手可得。她抬起手,颤抖着指向独孤风,“你个逆子!圣旨呢?本公主问你,战霆骁给你的那道圣旨呢?快把它拿出来!”
独孤风冷冷道:“自然是被小爷我妥善收着。比起你,父皇对我起码还有几分真挚的父子情,哪怕他后来得知了你的身份,也知道了你接近他的目的。然而,父皇他却还是在弥留之际立下了传位给我的诏书。”
“而你,从头到尾对我就只有利用。你们一边趴在我身上吸血,一边又视我为仇人。你真以为小爷我是傻的吗?我告诉你,我就是宁愿推战擎天上位,也不会便宜了你们。看到公主殿下你的为人处世作风,小爷我只能说星曜国……亡得好啊!”
说罢,独孤风毅然决然转身离去。从今往后,独孤风就彻底死了。
独孤霜微微一怔,而后瘫倒在地。她侧头望着破庙外面那道逐渐融入漆黑夜色的背影,望着那陌生又坚定的儿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独孤风离开破庙之后,就飞身来到了花府。此时,已然是四月二十九日的子时时分。
独孤风躲开花府的明卫暗卫,直接来到了花洛漓的卧房。
“阿风~”
当闻到那熟悉的檀香时,悠悠转醒的花洛漓猛地从床榻上坐起。
“阿漓~”
坐在床边的独孤风,一把将花洛漓拥入怀中,将下巴轻抵在她柔滑的秀发上。
黑暗中,花洛漓感知到独孤风并未戴面具,她疑惑道:“你的面具呢?”
然而,当花洛漓的手轻轻摩挲着独孤风那肿胀的脸颊时,她的心不由陡然一沉,“阿风,有人打你了?”
独孤风静默不语,只紧紧地把花洛漓抱在怀中,泪水情不自禁顺着脸颊滑落,滴到了花洛漓的肩上。
虽然这个男人没有说话,但花洛漓却能感受到他那无法言语的悲伤。是以,她也没有再追问,而是任由独孤风抱着自己,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这个向来如钢铁般坚强的男人,却在漆黑的夜里抱着她黯然落泪,想必是压抑了许久的痛苦与委屈。
“我在。”花洛漓轻声说道。
过了良久,独孤风轻轻松开花洛漓,把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着,并将头轻靠在她的怀中。
突然,独孤风悠悠地说道:“你这样背着战北辰与我亲昵,不怕他知道了生气?”
原本在思索着,独孤风是为什么而难过的花洛漓,听到独孤风这般说,她抬手勾着这个精分男人的脖颈,叹了口气说道:“王爷他日理万机,哪有空天天来陪我?不如,以后阿风你夜夜来此与我私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