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小时后,电话姗姗来迟。
胥池的声线依旧温柔。
“怎么了?”
涂窈伏在窗台,轻声问:“小池,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当然没有,我刚……开完一个会议。”
涂窈皱眉:“你昨天一晚上没睡,白天也还没有休息过吗?”
对面顿了一秒,温声道:“马上就去了。”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电话一挂,涂窈深深地皱了眉。
有来有往,一如既往的耐心又温柔的口吻,挑不出任何错。
可她还是觉得怪怪的。
……
涂朝夕动作很快,接下来的两天,港城白家涉险走私的丑闻以最快的速度发酵。
本来隔着一个海港,对于大众来说,这类社会新闻的吸引力算不上弱,但也不至于引起普遍的关注。
但当社会新闻和娱乐新闻挂钩,传播速度就上了一个维度。
先是程桑桑之前的场景倒塌事故被重新通报,劣质材料的源头直指白初梦。
再是当初有人提前保释林丘平,保释中间人直指港城白家。
之后又是南柯的抄袭事件,指控他的秦杰被查出有不少跟港城往来的通话记录。
接连几条下来,陆续有人想起了当初涂朝夕的七宗罪。
【!!!我没记错的话,涂老师当初就是因为那位白小姐被黑得面目全非吧……】
【所以先是涂老师,再是南柯,又是林樾,这完全是有预谋的算计啊!】
【……我记得上回有哪个姐妹说过来着,涂朝夕一家的热搜得联系上下文,辩证的角度去看。】
【好惨,太惨了,这一家子,我得去给这几位道个歉(当初也是跟风骂过的)】
【我也……】
涂朝夕,南柯,林樾,沉默地看着这些言论和主页里不断增加的道歉的评论,这一刻,他们意外地十分平静。
甚至有种早早地释然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人总是有他的记忆遗忘曲线,所有人都会惯性地往前看。
但是涂小毛不一样,她会牢牢记住他们的过去,记住他们的伤口,然后一一治愈。
让他们能够坦然地面对每一个节点。
涂朝夕觉得,如果哪一天,他再遇到下一个七宗罪,十七宗罪,会比从前更加坚定,更有一往无前的底气。
网上的话题一茬接着一茬,导致港城这边调查手续刚推动完,舆论已经翻了天。
涂朝夕整合完了,一一转述过去。
转述完,对面却迟迟没有反应。
抬头一看,涂窈呆呆地趴在屏幕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指。
“涂小毛,有没有认真在听。”
涂窈点了点头:“听了的,哥,这些我都知道了。”
涂朝夕皱眉:“怎么回事?心情不好?”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人反倒蔫了。
涂窈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哥,小池这两天没有理我了。”
涂朝夕:?
他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不理你?”
涂朝夕匪夷所思:“他敢不理你?他凭什么不理你?!他居然做得到不理你?”
“我也不知道啊。”
涂窈想了想:“嗯……可能他有些忙。”
“呵!忙?”
涂朝夕冷笑:“再忙能忙成什么样?!我忙成这样不还一天两个电话地打过来!”
“我倒要问问他有什么可忙的!”
说完就先挂了涂窈的电话,转头就熟练地拨号码。
这一次甚至不用点开通讯录,倒背如流地摁下几个数字。
一旁,林樾目光来回在手机和涂朝夕之间打转,想了想,正准备说什么……
“唔……”
这回南柯眼疾手快,先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拉了出去。
一直拉到门外,南柯才松了手。
“……你刚刚想说什么?”
林樾来不及疑惑就脱口而出:“比起银河,大哥现在更像鹊桥。”
南柯:……
林樾表情难得凝重,继续道:“二哥,你说等大哥反应过来不会更生气吗?”
明明跟防狼似的防着池哥,但偏偏每回都误打误撞地做了助攻。
“我要不委婉地制止一下他吧。”
免得到时候他反应过来,涂小毛又得挨骂。
南柯有点无奈,他家老三一如既往地迟钝。
“你以为大哥不知道吗?”
林樾转头:“啊?”
南柯叹气,大哥只是性子急躁,但又不蠢。
涂小毛三番两次用过的招数,第一次第二次能仗着他关心则乱,随便糊弄过去。
但三次四次,他哥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涂小毛在拿他当传话筒呢。
林樾下意识看过去,对面,涂朝夕已经拨通了电话,神色却不比刚刚跟涂小毛对话时的急躁。
“胥池,不管你在搞什么鬼,别让我妹妹着急,你个骗人精!信不信我现在就飞港城把人带回来!”
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没好气地嘟囔:“臭丫头,天天给我找事天天给我找事!”
林樾只懵了一秒,果断掏出手机:“那我赶紧跟涂小毛通个气。”
南柯更无奈了。
“……那你以为涂小毛就不知道大哥其实心知肚明吗?”
林樾:?
这下林樾更懵了。
南柯目光顿时有些怜爱,揉了揉他的脑袋:“老三啊,听二哥的,你别掺和进去。”
三个聪明人在互相博弈,互相平衡,再多个人掺和进去就是添乱。
林樾:……
林樾默默点了点头:“……那我帮涂小毛组运输车队去吧。”
一早就答应过她的事情,现在公司稳定下来了,他争取涂小毛回来前就搞定。
南柯拍拍他肩膀,“好了,我要回学校了,你帮我跟外婆说一声。”
认亲后,他们兄弟三个就时不时来一趟蒋家陪一陪老太太。
可大概是涂小毛不在,即便人再多,他们还是会觉得冷清。
南柯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大厅,转身走出园林,蒋立青正好迎面走来。
“立青叔。”
管家笑着躬了躬身:“南柯少爷。”
南柯:“您这是去哪儿?”
管家脸上笑意微顿:“蒋鹏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太夫人之前交代过,要给他做个精神鉴定。”
精神正常那就按照法律程序处置,如果不正常……那也有不正常的处置手段。
听到这个名字,南柯怔了怔。
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在医院,男人歇斯底里描述着那幅诡异的场景,控诉着所有人都不信他。
“等等。”
南柯突然回过身,又叫住了他,微笑道:“立青叔,结果出来了麻烦跟我说一声。”
“好。”
……
这头,涂窈一直到两个小时后,才接到了胥池的电话。
和两天前的那一通电话一样,声音依旧温柔,包容,又周全。
和往常对比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似乎觉得她哥会飞过来把她带走,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克制和安抚。
这一刻,涂窈终于明白了让她觉得怪异的那个关键点是什么。
——小池没有提起要和她见面。
小池会给她打电话,会温柔地听她说话,跟她说话,害怕她离开。
但小池不打算来到她的身边。
小池在躲她。
或者说……不是躲她。
是小池的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