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瑄看着她,半晌不语,似在琢磨她言下之意。
他的薄唇微微勾起,眼底掠过一抹满意的深意,“好,雪茹,你的确与旁人不同。”
话毕,他看向那站在一旁候命的随从,语带几分凌厉。
“雪茹的话,便是一桩法子。你传信下去,融个妥帖人手插入,耐心些,分毫不能引他们察觉。”
随从应声而退,姜雪茹垂下眸子,眼中暗藏冷笑。
她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紧,为了稳住容瑄,她几乎押上了所有心思,但回想姜茯谣在宫中的风头,她心头涌过丝丝妒意。
不急,棋局已启。当她的眼底忽然浮现一抹毒光时,她抬眸,笑容依旧端媚从容。
清晨,晨露映着金光,滴落在嫩绿的草叶间,映得整个皇家蒙学满是生机。
蒙学门口,几个年纪尚幼的小皇孙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处。
瞧着一只用竹篓装着的蛐蛐,发出阵阵争论声。
“这可是我家的‘黑霸’,原本就在笼子里称王称霸,绝不会输给你的!”
一个声音响亮的小男孩得意地昂起下巴。
“切,就凭这小的,能敌得过我‘黄啸’不成?”
另一个男孩不服气地反驳,双手捂紧竹篓,生怕自家蛐蛐听见,直接跳出来打个回合。
而在旁边,容御承默默站着。他略显稚嫩的脸上紧绷着,眼神带着几分防备,小小的身影却比同龄的孩子多了几分沉稳,他紧攥着袖子,看似安静,却始终戒备地注视着周围。
“御承哥哥,你不是带蛐蛐了吗?敢不敢比一比?”
一个孩子忽然指向容御承挑衅。几个皇室子嗣都看过来,探寻的目光里夹杂着不乏一丝捉弄的心思。
容御承抿了抿唇,正要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蒙学外飘入:“御承,他不过才刚进学堂,你们就急着欺负了?”
众人闻声看去,原是姜茯谣缓步而来,她身着浅色劲装,衣襟翻飞,气度从容而不失威严。
其身后,白术跟随侧后,持剑而立,目光如冷刀扫过那群稚子。
几个熊孩子顿时噤声,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脖子,方才那气势汹汹的挑衅之态瞬间偃旗息鼓。想起宫中隐秘消息。
“姜摄政王妃厉害得紧”一说,瞬间变得有几分真实。
毕竟,这位已不是单纯的“上不得台面”的前姜府弃女,而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理寺的恩威并施者。
想到自己这点小把戏惹了不该惹的人,孩子们后悔至极。
姜茯谣目光一扫,落至一侧的容御承身上,她微微一笑,上前欠身抚平他衣襟因局促而微皱的褶皱。
“你倒是够淡定。这些事,不必太过理会,他们终归会明白你与他们不同。”
“嗯。”容御承声音软糯,却分明藏着一丝小心与警惕,小手紧扣着袖口中的绳结,偏却未曾作声抗议。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随即抬起目光看向周围。
“听说,今日这书楼隔壁的小园子里有些杂书文士集会。等会儿咱家御承读了半日书,兴许我还会带他过去转转,学些睿智的诗词雅趣。”
此话一出,孩子们睁大眼睛好奇又羡慕地望着容御承。
他们不过也就是些会背几句《千字文》的年龄,又哪里敢随便到文士出没之处?
那可是“文人墨客”高不可攀的地方啊。
姜茯谣唇角一盈,目光淡淡,有意无意落向领头的男孩。
“怎的?你们十分仰慕自个蛐蛐超过次?莫不成,品书问古难过斗虫?”
被奚落的几人顿觉脸上挂不住,只得支支吾吾地推脱了几声借口,灰溜溜各自散去。少顷,蒙学中重新恢复平静。
而另一边,伴随着容御承上学的消息,姜茯谣的书楼也愈发热闹。
这书楼汇聚了不少文才大士,渐渐声名鹊起。
姜茯谣注视着书楼中川流不息的人群,目光微微停留在几个身着朴素布衣的年轻男子身上。
他们一手抄着竹刻小册,一手沾墨书写,神情专注,甚至连周围人议论的声音也未曾分心。
她垂眸笑了笑,这些文人们,倒是各有一番天地,不管是真心爱书,还是为了赚些薄资,都无妨。
她转头看向书楼二层,那儿垂落的竹帘后藏着一个角落,摆满了她亲自挑选编订的几本诗册。
这些诗册上,闻不到性别的气息,仅以诗才论高低,诗人只余下清淡二字,没有性别之分。
对于姜茯谣来说,这正是她有意为之,她要培养的,就是这样一股清雅风.流,与世俗评价标准全然不同的新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