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御承“哼”了一声,双手环住姜茯谣的脖颈,低低道:“父王怕,母妃却不怕!”
几人的闲话似乎缓和了周遭揣测不安的茶客情绪,那些刚才低声议论的茶客逐渐放下顾虑,只是偶尔往这里瞥上一眼。
而此时,一旁被芸儿抱着的容正卿却突然挣起了小胳膊,稚嫩的声音糯声糯气地喊了出来:“要听、还要听姑鸟——”
“姑鸟?”姜茯谣以袖挽发,低头看向几近半岁的小子。
芸儿宠溺地笑了笑,虚手护着怀中的小正卿,“娘娘,小世子是说,还想听那书讲呢。”
说书人听罢,精神一震,大约觉得自己竟然博得摄政王府小公子的喜爱,顿时整理好了衣冠,更加卖力地继续开讲。
姜茯谣挑眉注视,心中泛起些许别绪,但更多的是一种温馨的柔软。
她眯了眯眼,忽然思及很早前的一些事情——
若她当初未因无意间的好奇,触到那些戏本上细腻曲折之事,如今未必能用另一种眼光与世间以对。
人生如戏,一场戏折射了冷暖酸楚,也折射了人心的真伪。
书与戏,有何区别?不过都逃不脱那“彼物关心”。
想着想着,她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一层。
容珩向来对姜茯谣的些许情绪变化敏锐非常。
他见她发怔,便凑近几步,合袖问道:“你又在想些什么?这是要让那说书人随你回府不成?”
姜茯谣略一挑眉,像是笑着又像在玩笑似的。
“不止是他,其实......不若我将他讲的这些再整理成册,如何?”
容珩看她一副心有所思的模样,却是头一遭未轻易调侃,反倒语气认真了几分:“戏本的笔若能落在你手中,必又是别样模样。”
“那便如王爷说的,稍稍试上一试。”
姜茯谣语调轻快得像个孩子。眼见容正卿听得津津有味,小脑袋依偎着芸儿睡意渐深的模样,她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欲.望。
她捻起指尖,细想了会儿,补了一句,“至于结果好坏,也无须急切,试过了才知。”
那一刻,容珩目光微闪,似乎察觉到了姜茯谣暗藏的许多念头,但却又懒得拆穿。
他点了点头,顺势将围在周围的目光尽数挡去。
“夫人既有这样的心思,那便随你。要传戏本还是传说书人,随你个性便是。”
而姜茯谣笑靥如花,未再作声,却缓步上前替芸儿整理了一下小正卿的斗篷。
“小世子既欢喜这些,不妨多传几万句,也未尝不可。”
说着,风中传来远方一段新章的开讲声,似乎将刚才所有未解之意,全然拨散在低矮琐碎的人间烟火中。
茶客们悄然散去,角楼偏门前的铺子开始收拾还未喝尽的茶杯,而姜茯谣转身,纤长的指轻点着容珩胸口,笑而不语,似有些许意味无尽地勾人。
姜茯谣微微倾身,将斗篷上的花纹细细捋平,这才抱起了窝在芸儿怀中半沉半醒的容正卿,小小的少年睁开困倦的眼,见着母亲在自己身旁,咧嘴一笑后重新将小脸埋进她的臂弯,嘴里咕哝着梦呓般的呢喃。
姜茯谣满心柔和,却忽地瞥见容珩含笑凝视的目光,略一愣神,随即挑了挑眉道:“王爷这样盯着我,看出什么了?”
容珩不急不缓地挽袖负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轻声说道。
“夫人今日眉间这股跃跃欲试的劲儿,倒让我忆起你初入摄政王府,胆敢直言面圣时的模样。”
姜茯谣失笑,“看来本王的记性倒是好得很。”
她声音比之前稍稍低了些,又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
“倒也罢,这次的确有点小小的念头不吐不快,王爷可愿听?”
容珩自然明白,那些她口中所谓“小小的念头”,大多都别有深意。
他眉梢轻挑,眼底染上几分促狭:“夫人请讲,我洗耳恭听!”
姜茯谣也不拐弯抹角,她将容正卿交还给芸儿后,拂了拂袖,趁着周围人散得更远,缓缓说道:“这说书人所讲戏本生动,我是想着若真细细整理成册,倒能未雨绸缪。”
她稍顿,眼神一贯清亮,却又多了几分深沉。
“你可知,若有一日天灾降临、流民四起,百姓的心神便如同是飘在风中的纸鸢,无根之萍,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乱。”
容珩眼色微沉,他想起去年因旱灾各地纷纷起乱的场面,靠那些愚昧的谣言蛊惑人心,着实弄得朝堂不胜其扰。
他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用这些戏本平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