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打算好好睡一觉消除疲惫的许念知又没能睡好。
精神不济的她打断了李海洋对陈戈的控诉，“小李，你新来的，可能还不知道陈戈的实力，陈戈自主学习能力很强的，常年第一，成绩可以和市里的好学生相比，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更好。”
“可是，他不听老师话啊！”李海洋不服地辩解道。
“只要不影响课堂秩序就行。”许念知并不看他随便应付了一句，心里门清，刚才自己说那么老长一句话，他是一点没听进去。
李海洋三两步走到许念知面前，继续不满地开口，“像他这样的上课不听讲，咱们要是不管的话，会有更多学生模仿他，也都不听课了。”
“放心吧，目前有能力这样做的就陈戈一个。”
李海洋开始双手撑在许念知的办公桌上，像是蓄足了力气，准备了更多的语句跟她辩解。
“反正上课认真听老师讲课这个规矩人人都得遵守！”
许念知往后仰，靠在了椅背上，不耐说道：“小李，因材施教懂不懂？你非得跟大学霸杠上是怎么回事？人家招你惹你了？”
李海洋开始阴阳怪气，“许老师，你挺维护陈戈的啊。”
许念知开始头疼，这个李海洋是什么鬼？自己的职业生涯要迎来一个奇葩同事了吗？连日没睡好的她脾气也开始上来，“我维护全校第一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维护？到时候陈戈成了市状元，我这个班主任还有大额奖金和荣誉职称呢。”
“你才来几天啊，你了解这儿的学生吗？你确定你的教学水平比得上陈戈自学的效果？
李海洋被这一连串不友好的问句怼的哑口无言，许念知说的还都是实话，他的脸开始胀红，本来就不是个善于说话的人，现在更是憋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许念知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今天脾气这么暴躁，态度这么差。
“小李，你也是应届毕业，思想为什么这么顽固？”
许念知面无表情说完最后一句，就起身绕过面前的李海洋走出了办公室，去教室上课之前，她去厕所洗了洗手。
因为她看到了空气中，李海洋在反驳时，喷出的唾沫星子。
今天学校检查教案，李海洋没有写完，检查组看在李海洋是新来的老师，只需要写两篇就行了，结果他连一篇都没写完，连累她一并扣了分，到时候那可怜的工资也会被扣个几百块。
这件事她还没说呢，有时间找陈戈的茬，竟然没时间写教案。
陈戈中午回到家，看到陈卫国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正吭哧吭哧地吃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饭菜。
糟糕，早上竟然忘记锁大门了，陈戈后悔地想。
陈卫国一看到陈戈回来，口齿不清地喊道：“儿子回来了，学习辛苦了！快过来吃饭吧。”
陈戈听到陈卫国这样叫他，立马就阴沉了脸，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一眼望去全是重口味的大肉，动物肝脏之类的，上面漂浮着厚厚一层红油。
陈卫国正吃的满嘴流油，一只手往嘴里正塞着肉，另一只手还在使劲拽着一个鸭腿，脖子梗着看向陈戈示意他过来吃。
陈戈看得满眼嫌恶，“谁允许你在这里吃饭了？”
陈卫国边嚼边说：“知道你嫌弃，我又不进屋里去，儿子，这都是好东西，我看你天天早出晚归的，学习一定很累吧，赶紧过来吃点肉补补，可好吃了！”
陈戈一声不吭，没再看陈卫国一眼，直接进了屋里并锁上了门，他已经没胃口吃午饭了。
待在屋里的陈戈打算睡半个小时就回学校，陈卫国总阴魂不散，也不主动出击，不知道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
过了十来分钟，一阵敲门声把熟睡中陈戈吵醒，陈卫国在外面叫道：“陈戈啊，你怎么不吃饭？不吃饭怎么能行，爸爸给你留了很多肉，快出来吃啊。”
“儿子，快出来，你在里面干嘛呢?出来把肉吃了，不要浪费。”
……
陈戈紧皱着眉，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陈卫国要是一直喊，就直接出去揍他。
果然没皮没脸的陈卫国，持续叫了十秒，下一秒，门从里面打开，接着陈戈的脚已经伸了出去，一脚把陈卫国踹倒在地。
陈卫国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口中喊着疼。
浑身上下立马又裹上了一层黄土灰尘，半天没有起来，陈戈上前一看，弓着身子的陈卫国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仔细看，沧桑的脸上竟然又有泪痕。
陈戈一僵，自己做的不对吗？
看着地上的陈卫国，陈戈握紧了双手。
良久他才开口，“别自作多情了，你每次叫儿子这两个字，我都觉得恶心，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父亲，我也不想认你这个亲人，反正这么多年没有你，我照样活的好好的，不，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你要是回来看奶奶，我可以给你看她的遗像，看完跪完，就走吧，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陈卫国一言不发，人从台阶上被踹倒在地，额头磕破，血流不止。
他紧闭着眼睛，像是昏了过去，陈戈看着他不像装的，抬脚踹了踹他，结果一点动静没有。
如果可以，陈戈觉得最好的结局就是陈卫国已经死了，就像现在这样如死尸般一动不动，他很想就这样撒手不管，什么都不管。
最后，陈戈还是将晕死过去的陈卫国拖拽进了屋里，重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沉，他将沾满灰尘的外套从陈卫国身上脱下，立马捂住了鼻子。
难以形容的臭味从陈卫国身上散发出来，眼看去上学的时间就要到了，陈戈决定不再管，将他放在奶奶屋里的床上安置好，就离开了。
上完晚自习的陈戈回到家，看到陈卫国还一动不动，姿势都没变化过的躺着。
他一定有病，一定早就生了病，很可能是重大疾病，陈戈麻木地想，只是踹了一脚而已，稍微健康的人都能立马站起身来。
屋里没有开灯，陈戈在黑暗中站了很久，最后终于打开手机，慢慢敲下几个字，指尖距离屏幕上方停留了一会，最后终于点下发送。
“老师，我明天请一天假。”
“发生什么事了？”许念知的消息很快回复了过来。
陈戈瞬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他吸了吸鼻子，克制住了情绪。
“我去县里买几本书。”
许念知不禁疑惑，陈戈为什么不挑星期天去买，非要请假去买，是很重要的书吗？
“好，早点回来。”许念知没有多问，也许是陈戈着急用，再说了，他的学习向来都不需要任何人操心，陈戈自己可以安排的很好。
陈戈一直盯着手机屏幕，蓝色的幽光映着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侧脸棱角分明的线条，被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这个身影要是出现在大银幕中，所有人都会为他此刻身上散发的破碎绝望的气息所倾倒，只可惜现实中他只是个一次次被残酷现实冲击的体无完肤的，最普通最底层的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