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入会时,皆要集体起誓:
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
明清两朝,南粮北调,将近六百多年的漕运之路,几乎都是通过这条京杭大运河,将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粮食货物,运达京师重地的。
按理来说,如果能在漕船上谋得一份差事,应该会是人人艳羡的“铁饭碗”。
但在现实中,却不尽其然。
老话有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因漕运活路聚拢起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跺工、水手、纤夫等等,这些不远千里前来务工的人群,共同构成了在大运河上讨生活的特殊团体。
康熙年间,清廷规定,一只漕船上只配有一名押粮负责人,只有他是真正编内的“朝廷运军”。
在船上额定的十名水手中,剩下的九人,都是从山东、河南等地的流民中,招募而来的“临时员工”。
然而每年漕运开工后,前前后后总归要耗时八九个月之久,长途奔波下来,临时工们拿到手的工钱,却只有六两银子左右,所以,不是全无出路的人,谁都不愿去干漕船帮工这个压榨血汗的活路。
自光绪帝走马上任后,清廷漕运开始逐步启用海路,大运河上的工作机会也就越来越少。
这些“弱势群体”们迫不得已,为了养家糊口,只得抱团取暖,他们按照所属地区、营卫划分出了各自不同的帮派,派别数以百计,盘根错节,逐渐衍生出了大运河上特有的漕帮文化。
不过,各位别以为这是大清漕运业的“良心公会”。
其实,在这群江湖“老油条”眼中,所谓漕运,不就是驾着官船,押着官粮,替朝廷干活的苦力吗?
既然其间有一重特殊身份的加持,还不如索性就扯起虎皮,干起敲诈勒索的营生。
因此,他们常常会用漕船故意撞上运河中的过往船只,然后就大张旗鼓的说对方故意损坏了大清的官产,必须要拿出相应的银子来息事宁人,否则就要把他们押到官府去定罪坐牢。
期间,还有不少的帮众干起了倒打一耙的事儿,他们设计把漕米偷偷放到过往停靠的商船上,再回过头来诬陷人家偷盗漕米。
其中还有一些佼佼者,最是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当中较为着名的,就是在山东、浙江一带活动的“嘉白帮”和“杭三帮”,他们自称是为清廷干活的兵丁。
竟胆大包天的将漕船直接横拦在大运河道上,各船之间穿起了指拇粗的铁链子,当众玩起了一套似曾相识的知名战术,向往来的船只公然索要“买路银钱”。
而只要是中了圈套的船老大们,几乎都只有无可奈何的花钱消灾,毕竟谁也不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本地帮派纠缠不清。
尽管有部分初来乍到的铁头小崽,咽不下心头这股窝囊气,一气之下闹到了衙门公堂上。
可动脑一想,衙门的官吏是护一个外来赶趟的人,还是护一群在本地上贡纳税的人,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皇上,你可要,保重龙体呀!”
京城运河码头上,一老者满眼噙泪,眼神中满是关怀之色,而年少者则神态自然,不断出言宽慰对方。
“六叔,这段时间里,就要多多辛苦你了,如有紧急大事,拿不定主意的,你就电告离我最近的督抚衙门,让他们飞马来报即可。”
光绪轻轻拍了拍恭亲王干枯皱皮的双手,心中有些黯然神伤。
自从生父醇亲王奕譞驾鹤西去以后,恭亲王对自己更加照顾,不管是政务,还是生活上,都可称得上是体贴入微,完全是拿出了一副至亲长辈的做派。
可转眼之间,那个曾意气风发的亲王爷,眼下也已是一名风烛残年的老者,再往后,能陪伴自己左右,听自己推心置腹的亲人,真可就屈指可数了。
“少爷,船家在催咱们了。”
“好吧,那我们出发吧,六叔你也,多多保重吧。”
待光绪放开双手,转身向跳板走去时,恭亲王猛地将李瑞东拉到一旁,迅速朝他手里塞了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李瑞东不免有些吃惊。
他低头仔细一看,手中握着的,竟是一块饰有双龙戏珠纹的瑬金铜牌,铜牌的中心部位有一凸起,上刻楷书\"兵部\"二字。
“恭亲王,这...”
恭亲王伸出手臂示意,并顺势拍了拍李瑞东宽厚的肩膀,温言细语道:
“去吧,好好护着皇上。”
“微臣,定当万死不辞!”
李瑞东行了一个单膝跪拜礼后,转身便走,径直踏上了客船的跳板。
恭亲王目送客船远航后,自己也跟着打轿回府。
在路过早市时,他将脑袋从轿子里探出来,一招手,顷刻之间,原本车水马龙的早市,一下就变得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了...
乘船航行,宛如置身于一幅正在流动的美丽画卷。
日落夕阳,伴随江风拂来,江水轻吻船舷,江面滚起波涛,光绪饶有滋味的在船头远眺,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原来这就是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绝美佳境呀!”
光绪登上的这艘客船,是大运河上数一数二的豪华大船,里面娱乐项目齐备,来自天南地北的珍味佳肴,也称得上是美味可口。
加之船大,风浪小,所以在这四平八稳的航行中,光绪觉得这轻松惬意的时光,过得那是飞快如梭。
“停船!快给大爷们停船!!”
天空还未完全放亮,江面上一片薄雾缭绕。
在船只快要进入到京城与山东的交界河域时,光绪微服私访后遇到的头桩麻烦事儿出现了。
船家独自站在船头,用手搭着凉棚,尽目向四周看去。
待看清客船已被十余艘大小不一的漕船团团围住时,他忍不住怨声载道起来:
“哎呀!今个儿真是倒霉到家了,这才刚出船没多久,怎么就遇到这群地痞无赖了?!”
光绪独自躺在豪华单人舱中,正睡得香甜入迷,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了不少嘈杂之声,睡眼朦胧时,感觉身下的客船也已停止不动了。
“咚咚!”
门外传来了两声轻微的叩门声。
“少爷,江面上有河匪拦路,是否需要弟兄们腾出手来,肃清江面。”
光绪听后,慢慢坐起身来,习惯性地起床之后,先用手抓抓后脑勺。
“先按兵不动吧,看看船家要怎么做,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别出手干预,免得露了身份,坏了大事,到岸后,你去报告河道衙门,要他们秉公处理就行。”
光绪说着,将薄纱长褂套在身上,遮住了明黄小短裤,随后又加了件棉纱小马褂,穿戴好后,他走出船舱。
“唉~~今个儿出门没看黄历,真个是出师不利呀!”
光绪刚踱步到船头,就听到船家一个劲的摇头叹气。
“船家,这怎么能说是出师不利呢?这是大运河,又不是荒郊野岭,自然会有官府的人,前来帮你解困赶贼的。”
船老大听闻背后传来一阵人声,回过头时,正好撞见不以为然的翩翩少年。
“你这年轻人呀,真是头刚出生的小牛犊儿。
你哪里会知道,等官府那些大老爷摇摇摆摆的悠过来,我这小船上,早就被洗劫一空了,而这些个河匪呢,也早就逃之夭夭,不见踪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