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在听什么音乐,摇滚还是蓝调。」
——
雨季来得不声不响。
某个清晨灰暗的天空,漂浮的毛毛细雨,引得空气里全是潮湿,泥土被冲刷后散发出来的气味,混合着青草的芳香,让人着迷。
这看起来只是一次普通的雨天。窗户上留着雨滴划过的痕迹,透出去看见的满是藏匿于乌云之下的高楼大厦。
往复几天后,唐恋棠总能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感受出今天的阴雨天气,因为她的刘海塌了下来。
“又下雨了,”唐恋棠捏了捏手机,时间显示为6:47,她打了个哈欠,困意涌上,厌学的情绪达到巅峰,“不想上课。”
没人反对。
车上的人或多或少哈欠连篇,一发牵动全车,就连没什么困意的许言扬也被带着打了个哈欠。
盛欧阳独自坐在最后一排,一上车就躺了下来准备补觉,结果半天没睡着,便求着梁淮也给他连个手机蓝牙,播放车载音乐。
“就还有两个红绿灯,你不嫌麻烦吗。”顾漪怏怏地说,有气无力的,华桉鸯今天又请假了,这个点估摸着还在睡觉,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盛欧阳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抱着书包坐了起来,盯着后视镜发呆。看见唐恋棠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脑袋微微倒在右边,但凡这车有个颠簸绝对会一头栽下去。
他不打算发呆了,将注意力全放在唐恋棠身上,一只手在后面蓄势待发,只等她倒下来。
记忆中,树远门口的那条马路上一前一后有四个减速带。许言扬关掉手机,准备叫醒唐恋棠,免得她被减速带迫害到。
一般来说,去往学校的路上,唐恋棠不是刷微博就是浏览抖音群里他们转发的视频。
他没收到唐恋棠上线的消息,两者皆是,自然会以为她在闭目养神,顺道瞥了她一眼,佐证猜想。
他轻轻拍了拍陷入熟睡的唐恋棠,悄声说:“Rach,醒醒,到学校了。”
余光瞥见轻启朱唇的盛欧阳,右手在举在半空中,不知道在做什么,也许是要跟他击掌吧。
许言扬一把拍上他的手,轻快地问候道:“Good morning,soy.”
唐恋棠揉着眼睛,没怎么听清许言扬说的话,以为是和她讲的,便迷迷糊糊地回复着:“morning,Fran.Not good.”
车门刚打开,许言扬撑着伞弯腰下去,听见这声笑了笑,伸手挡着车顶,“下车吧,去吃早饭。”
*
许言扬最近的心情比往常要好上那么一些。
白柯坐在他的前面,听见后面时不时传来的哼歌,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幻听了,回过头才发现是许言扬干的。
他写了张纸条,从肩膀后丢了过去。
“别唱了哥哥。”
后面没再传来声音。
白柯放心下来,继续做题。
在语文课上做数学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何况最近竞赛班任务越来越重,上个月刚参加完省赛,现在着急忙慌的准备九月份的全国联赛,最近爷爷生病住院又需要晚上医院陪床,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顾漪的进度估计都超过他了。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顾漪的桌面。除了伪装认真学习的习题和时不时假模假样的勾画做题痕迹,只剩下一个脑袋对着手机屏幕敲敲打打。
好吧,这人第一次跟别人谈恋爱,稍微耽误一下学业也无伤大雅。反正都会补回来的,他可不能当龟兔赛跑里的那只兔子。
开小差开得思绪飘远,语文老师点他起来回答问题,让他朗读并结合语境翻译《阿房宫赋》的第一段。
他看了一眼光秃秃的课本,“......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
写了笔记的书已经从底下递了过来,顾漪帮忙摊在桌子上,他瞥了两眼,按照自己的理解翻译着。
顺利过关后,还没等他把书还给许言扬,唐恋棠也被点起来了,也是很流畅地翻译了段落。
老师像是不信邪一般,又叫了顾漪起来。殊不知看似认真对着书上的课文阅读的人,正照着手机查出来的翻译念。
「大家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白柯感慨道。
*
“话说,你送了Franklin什么生日礼物,他已经高兴一周了。”趁着许言扬去打饭的间隙,白柯好奇问道。
唐恋棠耸肩摊手,反问他,“因为我?我只是送了个耳机。”
“不是普通的耳机,是外星人。”低头发信息的顾漪补充道。
“等等,”白柯反应过来,他一脸平淡,但是:“你送他耳机,送我《近代欧式几何学》、《初等数论》、《数论讲义》、《图论(及其)应用》,外加一本荆霄鹏字帖和一支Lamy钢笔。”
“他是劳逸结合,到我这劝学。”白柯皱眉,思索道:“你不会给顾漪的也是这些吧?”
顾漪摇了摇食指:“怎么可能?”
白柯抿了抿嘴,控诉道:“你好偏心。”
唐恋棠转头看天。
妈的,阴天。
她在心底骂了一嘴,然后面带微笑。
“没有的事。我给你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还不能说明我的用心吗?再说了,你们三个的生日挤在一起,准备礼物很花钱的。”
就像顾漪的生日在5月20日,紧接着白柯的5月27日,许言扬的6月1日。
白柯的语气变得迟疑起来:“那我有两本书没拆过封,要不拿去退了。”
唐恋棠惊慌:“这怎么可以,我就嘴上说说,没有什么的。”
虽然说准备礼物确实很耗钱,但她是直接找聂嫦要的钱,要的还是她自个赚来的,没进过裤兜所以花起来不怎么心疼。
何况,这还是送给朋友的礼物,花点钱应该的。
*
半夜,唐恋棠被手机震动闹醒,后悔把它放在了枕头底下。
是赵舒的消息。
赵舒姐:「跟秦闻的那个有消息了,十一月份,古装。」
赵舒姐:「风吹开机没几天了,你好好准备。」
啧,又要上班了。
唐恋棠披了件薄外套,打算去厨房倒点水喝,润润嗓子。
一开门,碰巧遇见同样出门的许言扬,头上还带着她送的那个耳机。
见到她,许言扬稍微瞪大了眼睛,松下门把手,把耳机摘了下来挂在脖子上,试探问“醒了?”
唐恋棠点点头,然后发现许言扬跟她的目的地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喝水,一个是喝酒。
她看着许言扬从冰箱里拿出一瓶RIo,拉开后猛得喝了一大口。她眨眨眼,手中的动作停下,“我记得——你前几天才说过那个耳机可以让你睡得很安详。”
“然后你现在又在喝酒。许言扬,不要说谎。”
许言扬摇摇头,一只手随之晃动,慌乱解释:“没有说谎。我就是口渴,习惯性的喝酒。”
“喏,我耳机里还听着歌呢。”许言扬凑近了一点,弯腰想让唐恋棠听见声音,“我带着这个听歌,等到困了就自然而然睡着了,不用吃药不用喝酒的。”
唐恋棠只能听见细微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许言扬还在说着:“真的是习惯了开冰箱。”
冷不丁的听见唐恋棠问:“你在听什么音乐,摇滚还是蓝调?”
“蓝调。”许言扬下意识回答,然后嘴角含笑:“摇滚什么的,耳朵会坏掉吧。”
唐恋棠盯着耳机看了几秒,随后转移到许言扬身上,惋惜着:“我应该买有线耳机。”
许言扬一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随即顿悟,放下易拉罐,擦干手后将耳机摘下来戴在唐恋棠头上,顺便捋了捋她两边耳侧的头发。
“这样就好了。好听吗?”他问。
果然是蓝调,Lauv的《paris In the Rain》。
耳机的降噪效果很好,唐恋棠只能依着口型借着模糊的音色去猜测他说的话,于是她点点回复,又把耳机摘了下来。
“明天带有线耳机吧。”她说。
“什么?”
“晚自习的时候我们一起听。”她说。
语气和那天他过生时说的一模一样。
“Fran,生日快乐。今天带着这个安心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