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延年暂时没再和景元写一封信。
又过了几个月后,云骑陆续撤离,延年却打算留在前线,和其他人一起四处监视步离人。
分别的那一天,丹枫看着人群中的少年,眉头微皱,等人离去后,走到延年面前,语气不解,“你不回去?”
“不回去。”
“别任性,你还年轻,还是多回仙舟…你还有姐姐——”
“我的姐姐也在守护仙舟,回去的话,我依然是一个人。”
延年垂着红眸,神情平淡。
“镜年,我命令你回去,身为新人,擅自进入主战场,违抗安排,现随我回去领罚。”
“不要耍小脾气,回去先在后勤工作吧。”,丹枫眼神泛冷,抓住少年的手腕,不知道少年又在搞哪一出,莫不是和那名叫景元的小孩闹僵了。
可这些比得上自己的命吗?
丹枫怀疑少年脑子进的水是不是还没干,留在前线的监视队,等同于敢死队,他才多大,还未成年,送死也等过个几十年吧。
“就不回,我向姐姐请示过,她也同意了,不信你看。”,延年一脸倔强,努力地朝后仰,以防被丹枫拎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封公文。
上面盖着剑首的章,赫然写着「同意」两个大字。
“你姐姐疯,你也跟着一起!”
“她是剑首,你只是一个新人云骑!”
丹枫眉间怒火流露,拿过公文,将其揉成粉碎,只觉得肺都气炸了,镜流也真是随意,也不看看弟弟几斤几两。
“新人云骑怎么了,我的剑术又不差。”
“而且留下来的新人云骑也有很多,龙尊大人,我知道你的好意。”
“但我必须留下。”,延年神色平静,挣脱束缚,揉了揉手腕,对着丹枫行了一个礼,擦肩而过。
“因为什么?”
丹枫淡淡开口,没有回头。
“为了向一个人证明。”
“这一次,我诚心诚意。”,延年停下脚步,眼眸坚定。
他书读的少,对什么诗词没什么大感悟,也做不到花式讨人喜欢,博取好感。
他笨,愚钝,如果模仿不到其他成功者所行的精髓,能想到的最后一招,就是实打实地做。
哪怕这需要耗费很长的时光,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
“那个人值得你这么做?”,丹枫语气加重。
从那天在丹鼎司与景元的一面看,两人的感情也没好到生死之交。
有什么魅力让镜年又是写信,又是立下一生的承诺。
“值得。”
延年毫不犹豫地回应,“我就是为了他而存在的。”
“——既然如此,随你。”
丹枫微抬下巴,冷哼一声,干脆地转身离去。
在他眼中,镜年完全就是在鬼扯,什么为了他而存在,可笑。
罢了,等少年吃尽苦头,早晚会哭着回去。
看着丹枫离去的背影,延年挠了一下脸,没想到还有人关心他,难不成丹枫和其他人也搞不好关系,只能和他聊天。
哈哈——真是有趣。
“景元,如果我的诚心能换来你的回应。”
“一直等下去又何妨。”
延年抬头看向天空,微微一笑。
仙舟,罗浮。
今天是将士们凯旋而归的日子,家人们热泪盈眶的在广场上等待,景元悄悄地躲在角落里,像猫一样,时不时探一个脑袋。
距离镜年上战场也过了将近一年,前面少年陆续写信给他,他回了几次「神经」之后,少年再也没有回过信。
一开始,景元的心情舒缓,但随着时间流逝,不免有点担心。
有个想法像流星一样划过脑海。
镜年是不是战死了!
等等,他一点都不关心镜年,死了,死了才——
景元心情复杂,他确实讨厌镜年,但是…死什么的,如果可以,希望每一个云骑都能平安归来。
镜年也是云骑,而且也没和他预想的那样,提前灰头土脸地跑回来,是不是真的已经改变了些呢。
前不久,听说镜年与龙尊并肩作战,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景元不由心生羡慕。
他也好想快点长大,成为一名云骑,建立战功。
想写信给镜年,聊一聊具体事宜,但景元提笔又放下了,给曾经欺负他的人写信,好怪。
景元回想着一些事,不由走了神。
天空中,巨大的飞舰驶向地面,轰隆声在耳边萦绕,强烈的震动使得周围的土地都微微颤抖起来,尘土飞扬,形成一片灰蒙蒙的云雾。
舱门打开,蜂拥而出的云骑上前拥抱家人,喜极而泣。
纷乱的人群中,景元努力地找寻着镜年的身影,可过了十几分钟,什么都没看到。
“没回来,还是…我看漏了?”,景元眼眸浮现一丝疑惑,身体不由自主地上前,绕了一圈,依然没有看见镜年。
直到人离去,广场空无一人,景元神情茫然。
“在找镜年吗?他选择留在前线,暂时不会回来。”
清冷的声音响起,丹枫的身影出现在旁边,留下一句后,和景元擦肩而过。
景元眼眸轻颤,迅速回身询问,“可是他,他只是一个新人,还有…剑首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家人,怎么会——”
景元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没想到镜年一而再,再而三的自讨苦吃,完全没了娇纵样。
“为了你,这是你和他之间的约定吧。”,丹枫回眸,声音平淡。
“约定?”
“那只是他单方面的承诺,而且我从未要求他这么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非常地讨厌他,莫名其妙。”
景元只觉得丹枫的话异常地刺耳,他难以接受。
加上之前的那一句,“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死。”,让他觉得镜年和疯了一样,对他种种行为充斥着怪异感。
他不理解,镜年欺负过那么多人,脑子进水了后,唯独对他很特别。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非要向他证明,为什么要对他说那种话。
景元心烦意乱,握紧拳,转身跑开,留下丹枫一人独自站在风中凌乱。
丹枫歪了一下脑袋,好奇怪,他只是转述了镜年的部分话语,景元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丹枫单手负在身后,叹了一口气,没有选择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一边,等着一艘星槎降落,镜流从里面走了出来,白色的发丝飞扬,红眸冷淡。
“丹枫,好久不见。”
瞥了一眼丹枫后,镜流径直路过,丹枫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哀乐。
“镜流,你就这么把唯一的弟弟扔在战场上,他还没成年。”
“参加预备云骑的考核,也是你特批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镜流停住步伐,脸色平静,“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镜家的人,不为选择的路后悔,敢爱敢恨。”
“目标明确,那此程便——不问归期,不惧艰难。”
“而且…你知道的,他与十王司有契约,至少生前,按他的意愿度过吧。”
丹枫沉默不语,走到镜流的旁边,“契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无可奉告。”
“腾骁将军急召我,闲话到此为止,之前战场上,弟弟有劳你照顾了。”,镜流眸中闪过一丝波澜,有意避开话题,颔首一下,大步离开。
一个两个,都没把他放在眼里,都是把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丹枫脸一跨,他这个龙尊可真没面子。
不过这样,也算是多了些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