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名和卢凌风神情微凝，下意识交换了个眼神。
只有费鸡师还没意识到危险，不服道：“马参军这是何意？到时候酒钱不让你出，我老费请！”
马蒙笑了一下，委婉道：“费神医先别着急，喝酒问题不大，这个云鼎仙阶却是真的问题不小……”
卢凌风性子有些急，这可是他之后要就职的地方，没想到还没到地方就有操不完的心，忙催促马蒙道：“还请马参军细说，有什么问题？”
三个姑娘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都看向马蒙，听他继续说。
姜清言并不知晓内情，她最开始逃婚来寒州，也是听闻云鼎夜市繁华，常有生意人往来，又听说治安严谨，想着一定是个宜居之地，才神往至此的。
马蒙也很少提起云鼎，一直都在寒州城内执行公务，她还真不知道云鼎有什么烂摊子值得马蒙挂心。
马蒙可不仅仅是为了请他们吃顿饭，还想给他们一些忠告，见卢凌风着急，他也不再藏私，谨慎开口道：“云鼎仙阶是个很神秘的地方，具体有什么隐秘交易我并不清楚，但只有这一块是不归寒州府管辖的，完全独立出寒州的管理……”
他作为州里的司法参军，寒州城乃至下属直辖地的事务都是有资格过问的，唯有云鼎仙阶特殊，里面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叶无权过问。
马蒙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他只是凭直觉认为，一个完全脱离官府管理的地方，一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只能说明那个地方有很多事情不宜公诸于世，甚至连官府都无权插手，万一在里面有什么事，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律法维护的道德，又能有多少呢？
苏无名立刻领会了马蒙的意思，也明白这顿饭应该就是马参军为了提点他们才请的，记下了他的好意。
卢凌风年少入仕途，一直是带兵的将领，跟文官基本不打交道，如今经历多次贬谪，对于官场的复杂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一个完全不归官府管理的地方，肯定不可能是什么世外桃源，更大概率是修罗场才对，马蒙有此一提，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苏无名和卢凌风心情都沉了几分，马蒙看了他们一眼，沉吟道：“云鼎本身也是在我们寒州的管辖范围内，你们此去若是有需要，可随时给马蒙来信。”
二人忙客气道谢，对马蒙的良苦用心更加感激，这顿饭宾主尽欢，虽多了点小插曲，但无伤大雅。
提前获知一些情况，总比毫无防备地遇到要好的多啊……
毕竟这几年，云鼎仙阶一直独立运营，并未传出过什么岔子，马蒙又一直在寒州执行公务，无法擅离职守去查看情况。
所以他虽有疑问，却一直无法得到证实，说不定卢凌风一行人实地就职以后，会是个突破口呢？
无论怎么说，卢凌风他们上有陆都督保驾护航，下有马参军随时提供战略支援，上面有人就是豪横，这次去好好“整顿”一下云鼎仙阶的治安，说不定还是好事……
卢凌风有些担忧，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跟着自己一路西行的四个伙伴，又有些释怀地笑了笑。
费鸡师一向有酒有鸡有朋友就万事足，这趟西行一直都是乐呵呵的。
他虽无武力值却有医术傍身，关键时刻也从不拖泥带水，肯定会第一个藏好等待救援，他们完全不必多余操心。
苏无名和喜君就更不用说了，熟练撤退都已经深深地刻在骨子里了，绝不会不自量力给卢凌风拖后腿。
樱桃是他的强力辅助，还能帮他扫清障碍，让他打斗的时候不用分神。
五人小队，一个都少不得，长途跋涉去云鼎，必须也要平平安安回到长安。
卢凌风还是觉得新皇不会对他那么绝情，他只是一时心存芥蒂，一定还顾念着昔日自己在东宫做他伴读的时光……
马蒙上次借着卢凌风冒险得来的太阴布防图，把太阴会杀了个落花流水，很是痛快，同时还因此在寒州大大出了风头，这个情报的头功至今还记在他身上。
他不喜欠人情，但是苏无名劝他把这件事认下，委婉告知了马蒙他们几人的处境，马蒙无奈，只能厚着脸皮说是自己弄到的情报。
苏无名反复强调，他也知道在这个多事之秋，他们确实不宜太张扬，自己接了这个功劳也算是在帮他们，只能再别的地方替他们找补回来。
自己爬的越高，也能给卢凌风在云鼎提供更大的助力，马蒙没问，但心知肚明长安一定有大事发生。
否则以卢凌风范阳卢氏的出身和个人能力，怎么可能被外派到小小云鼎去做个八品县尉？
想到这，马蒙索性把他之前抓到的那几个自尽的杀手，也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苏无名早就从陆都督那里得到了提醒，对天子的凉薄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卢凌风却如遭雷击，半天没说话。
喜君忧心忡忡地看向卢凌风，对他心疼无比，苏无名叹了口气，别开了视线。
之前摩家店那两个猎命郎君已经让卢凌风伤透了心。
一向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卢凌风都掉了眼泪，他好不容易安慰自己天子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如今又从马蒙这里得到了另一记重锤，就好像另一只靴子落了地，突然就踏实了，再也不必给那人找借口了……
果然伴君如伴虎，一个在经历过女皇武则天时代、熬走了上一任皇帝、还在与公主殿下的争斗中脱颖而出顺利登基的太子，绝不可能是个意气用事之人。
深思熟虑，不留后患，心思深沉……大概才是他的真实写照吧。
圣上用漫不经心的几个命令，给了卢凌风重重一击。
卢凌风忽然有几分想念自己那个从小少有谋面的母亲，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忠心耿耿到底有没有意义……
马蒙察觉到卢凌风的异样，诧异地看向苏无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就是抓住了几个杀手吗？卢凌风这么伤心欲绝是闹哪样？
他的本意只是要提醒卢凌风，别成了第一个在赴任途中被暗杀的县尉而已。
况且马蒙其实并不理解，卢凌风都下放到这么偏远的边城小县衙，几乎没有什么下降空间了，都这样了还不放过他。
长安到底有谁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