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她的那些话还不够有戏剧性,主要是秀芳老太之前特别爱看戏曲,说出来的话就跟戏腔一样。
跌宕起伏、抑扬顿挫,极富情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她过去一把抱着二麦就在那里干嚎,说别人就是欺负她男人死了。
二麦差点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毛三在旁边默默移开双眼,他记得这一套是当年他爹走了没多久他妈用的,他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用这一招?
就连秀莲听完二麦的话正一肚子火,要跟春红吵起来,被她婆婆搞了这么一套,突然面上发臊不敢往人前站,默默往后边躲。
老天奶啊,这怎么跟唱戏一样?
现在就是一出孤儿寡母,无权无势被人欺压的悲惨剧情,秀芳演绎的那是淋漓尽致,但凡有不知道内情的人过来,
听见她唱的这么悲惨,肯定要默默红了眼。
林娇娇姐弟俩显然是第一次见这个场面,嘴巴微张脸上的惊讶是藏都藏不住。
其他人都默默放下了嗑黄皮果的手,这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
她家这孩子确实有点惨,被这么欺负了,还被人找上家门。
“……”
春红差点被秀芳气死,当年毛三爹走了,她就一直用这一招。
知道的是她死了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一张免死金牌。
“村里的祖训都说了全村人要互相扶持,几百年前都是一家,结果你看我男人走了,就这么欺压我们家。
没天理呀,真的没天理!”
秀芳在心里冷哼一声,也就是现在不能说,不然她就让这些人知道之前村里祖祠里可是刻着,要招抚他们这些孤儿寡母。
他们这是违背祖训,是不孝子孙,要是在之前可是要被族里打一顿的。
现在还欺负上头了。
卢凤来想说话,她发现围观的村民都暗自点头赞成秀芳说的话,心里着急,只能赶紧看向她婆婆。
“呸,你家男人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把他拉出来,也不怕他半夜上来找你。”
“找我干啥?这老东西要是有眼,就应该去找那些欺负到我们头上的人。”
“……别以为你孙女上下嘴唇这么一碰,大家就信你。阿城你说。”
春红自然不信二麦的话,她家两个孩子肯定不会撒谎。
林城被滴水观音折磨的喉咙都哑了,完全说不出话来,很快春红转向林娇娇。
“娇娇别害怕,有什么就说,你奶在这呢。”
秀芳也放开二麦站直身体看向她们祖孙俩。
“我……”
二麦这种性子最受不了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的,就好像别人不逼她就说不出来一样。
“我们两个说各的大家肯定不知道该信谁,水生正好你都在,你说说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向墙角的水生,水生站起来支支吾吾,一副不知道要怎么说的模样。
二麦看了看天色,中午本来就吃的稀饭,下午又吃了杨桃,更是一下子把肚子里的油水刮干净了。
现在饿的腿打摆,恨不得赶紧回家吃饭,清补凉闷了这么久也烂了,现在把它放到井水里,晚上吃还能凉一点。
“我……”
水生原本躲在旁边看热闹,突然被二麦点名,跟林娇娇一样支支吾吾。
“昨天的鸟蛋按道理应该我们一人一半,这我没说错吧?”
二麦根本都没等水生出声,就噼里啪啦把剩下的都问出来。
“昨天也是林城突然过来把我推进水坑里,那么多人看见了我没说错吧?
今天也是他先开始打我的棍子,我过了很久才反击的是吧?”
二麦说的倒也没错,水生先点头,但她后面做的不太对。
娇娇姐的爸爸需要补营养,把鸟蛋让给他又怎么了?他们下次还能捡。
还有林城虽然拿棍子敲她,但二麦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还把他推到滴水观音里。
“二麦你不应该……”
水生一点头二麦就转身,至于他后面说的话是半个字也不听。
“春红奶,你看我没说错。你要不信他一个人的话,还有其他人能作证。”
春红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二麦一步推一步,根本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鸟蛋有一半是水生的,他要给谁是他的自由我确实不应该全拿走。
但是林城无缘无故把我推进烂水沟里还不道歉,这一半就当做是给我的补偿。”
秀莲刚刚确实被秀芳的操作弄得不敢上前,现在也回过神来。
“春红婶我们二麦这么做也没错,推了我们又不道歉,那一半就当赔我们二麦的。”
春红老太面色僵了僵,只能讪讪点头。
“这样也没错”
她后面原本还有一句,小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正常,但二麦怎么能把她家孙子弄成这样。
可惜秀莲一家都一个样,话赶话,根本不让别人插进去。
“昨天推我们不道歉就算了,今天您又上门骂了我们二麦一顿,这怎么着得道歉?”
春红咬牙,秀芳的媳妇跟她一个死样子,说起话来那个腔调阴阳怪气让人恨得牙痒痒。
她们家也是能人,一个个简单的反问句都能让人恨不得捂上她的嘴。
围观的村民显然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春红家这两个孩子从城里来的,怎么也这么不讲理?
“嘿,还城里来,住了两天县城以为自己就是城里人。”
有些人早就看不惯春红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孙子改头换面,把身上留着的乡下人血脉换干净了,变成了城里人。
平时就仰着鼻子看人,还爱摆老太太谱教训那些年轻的孩子,说应该跟她家孙子一样。
“咱莲花村几十代都在这种地,可没什么城里人。”
“就是,凤来还是在秀芳家那个破屋子的木床上生的,当初不还是用灶灰捂肚脐么。”
看吧,村里人就是这样,大家之间根本没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