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完水后过了好几天,天上终于下了一阵小雨,这雨刚好够把地面打湿,但对于地里的老农来说,已经是个极好的信号。
“龙王爷现在只打了个小喷嚏,后面一定会下大雨的。”
卢凤来只能寄希望赶紧下雨,她现在比谁都害怕下半年稻谷减产,那家里的粮食可怎么办?
下了工后到自留地里,把地里的草拔了又从家里水井压了桶水过去浇菜。
活都干完了这才回家做饭,直到做好饭,两个孩子也没回来,卢凤来先把丈夫的饭端进去给他。
“娇娇怎么还没回来?”
“估计是在外面跟朋友玩,小孩子怎么可能一放学就回家。”
但林军依旧有些紧张,因为娇娇很少到外面去,只要放学都直接回家。
天都擦黑了,两个孩子才从外面回来。
“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
林城笑嘻嘻,只说是到外面玩了,卢凤来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发现一连好几日,两个孩子都这么晚才回来。
他们俩今天的收获比前几天要大,之前不熟练连刀都不会用,两个人才能割一筐。
今天已经快了很多,再过段时间就能一人一筐了。
他心大脸上笑嘻嘻的,林娇娇握着手不说话,她以前从来没想到一个工分这么难拿,居然要三筐草才算一个。
队里的筐本来就大,又要压得很严实,她的手跟脚被粗粝的沙土以及锋利的草叶割出了不少伤口。
这些伤口不深,但密密麻麻细细的,再加上草液浸染,在手上形成一条条黑黑的小印子。
她平时就很爱收拾自己,每天上学编头发的头绳都用的不一样,以前妈还会给她买蛤蜊油擦脸,谁不说林军的女儿养的好。
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没吃过苦。
但现在她的手粗糙了,甚至上面那些黑印子跟没洗干净一样脏兮兮的,每天回来后林娇娇都皱紧眉头在水井下冲了许久。
她现在才意识到,地里的黄土就像染色剂,每天回来好像都洗干净了,但皮肤还是一天天变黄。
手上甚至出现了一些小茧子,每天睡觉前都会伸手抚摸自己的脸,觉得手越来越粗糙脸上有些刺痛,更害怕过段时间刺痛没有了,那就说明脸变得跟手一样粗糙。
卢凤来黑着脸坐在灶台前,想等他们回来好好逼问一番,生怕他们在外面干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姐弟俩回来后就直奔水井,在那冲了好一会儿。
“井水不要钱就这么用?老天爷多久没下雨了,就不怕哪天压不上水来。”
田海珠翻着白眼挤兑了一下,他们压的水又没有直接装在桶里洗,就这样站在那,水流在院子里湿漉漉的,看着就烦躁。
他们俩甩干手不说话回了自个家,卢凤来看了一眼闺女搓的通红的手,看见上面那些细细的小印子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以前当姑娘的时候也是受不了手上的那些小印子,像没洗干净一样。
卢凤来的眼圈有些红,这俩孩子应该是偷偷瞒着她到外面割猪草了。
她心疼极了,他们俩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可是现在家里的情况要是能多一个工分自然更好。
只能偏过头当没看见。
村里学校下午基本不怎么上课,都是学农。
他们放学放的早,基本上孩子们都到村里干各种活攒工分。
原先村里能有资格放牛的孩子都是固定的,放牛轻松工分又高,自从上了学后二麦就失去了那个资格。
于是她开始背着筐到地里割猪草,孩子们的工作就跟进阶一样,一步接一步。
到了能放牛那步的孩子都不会再回来割猪草。
二麦割的又快又好,村里的计分员看见她抬来的草扫了一眼就记上了。
林娇娇在一旁默默咬着唇,计分员非常挑剔她割的草,总说她割的不齐,找的草也老,里面的枯枝也多,牛都不爱吃。
其实每个孩子都会经历一遍,有些快的一个月后就掌握了,有些慢的要几个月。
猪草倒还好,要是捡牛粪更是有的说,一定要晒干队里才愿意收。
她不知道这些,只以为计分员在故意为难,他们已经割了好几天了,怎么每天都有各种新问题。
林场的桉树已经长得非常高,这种树很霸道,下面的杂草非常少,就连土最后也会变成沙土。
村里的桉树砍过一轮了,新长出来的树干树叶特别茂密,大人们都嘱咐孩子少到林里玩,里面藏着人都看不清。
特别是女孩子,家长们更是千叮咛万嘱咐,怕里面藏着流氓。
林娇娇不敢到桉树林里,只能到其他地方。
她伸出手端详自己手上的细茧跟伤口,又想到自己付出这么多,却要三天才能凑够一个工分,一下子悲从中来眼眶飞速红了。
前边的林地里突然传来动静,她赶紧把手放到背后,红着眼看向那边,只见树林里钻出了几个人,为首的男孩皱着眉头看着她。
“你是哪个村子的人?为什么站在这?”
他们已经十五六岁,个子高,林娇娇不敢说话,只是红着眼往后退。
“胆子怎么这么小,等一下,她不会是莲花村的人?”
林娇娇咬了下牙,强装镇定,“……你们是哪个村子的。”
那几个男孩对视了一眼,眼里都带着笑,明明已经这么害怕了却还强装镇定。
“王家村的。”
为首的男孩回答后挑了挑眉示意林娇娇,她板在身后的手紧紧掐着掌心,这几个人居然是王家村的。
她更不敢回答。
“行了哥,咱们走吧,今天这个山神看来是抓不到了,下次再来。”
林娇娇这才看清他们手上拎着铁笼子,一个笼子里甚至装着一条有她手腕粗的蛇,眼睛更是一下子就瞪大了。
“走吧”
几人陆续转身离开,林娇娇等他们都走后才咽了下口水。
不过她能看出来他们并没有恶意,特别是为首的那个男孩,看着她眼里一直带着笑。
她向来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特别是喜不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