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关宁军竟然这么快就突破了我军防线。”范文程皱着眉,大吃一惊。
“是的,关宁军今日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战意极为旺盛,锐不可当。”那小兵忙道。
“啊……怎么会这样?”范文程惊讶的默而无言。
“大帅,我家主子还叫小的给你托个话……”
那小兵趁着两人在震惊时,忐忑不安的小声插上了话,但观察了两人神色之后,又欲言又止。
“肃亲王到底是托了什么话,快说。”岳讬不满地问道。
那亲兵当即一字一句而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家主子问,睿亲王的人马为何至今还未见到身影。”
这句话看似没什么,但是直接点到了他们两人的死穴里去了,帐内鸦雀无声,只留着两张铁青的脸。
“大帅,我看未必能胜,要不撤吧!”沉默了一会儿后,范文程终于开口了。
岳讬也知道再战无益,痛苦的点了点头。
“建奴撤军了。”
明军车阵内,一个高处的弩手,指着前方高声大叫着。
“建奴撤军了。”
这个令人惊喜的消息就像久旱的大地,逢来了期望已久的甘霖一样,不停的在明军阵中传播。
“部堂,建奴果然撤军了,我们胜利了。”
此刻杨国柱和虎大威两总兵,满身是伤的出现在卢象升的面前。
“我们胜利了!”
卢象升欣慰的点了点头,满眶热泪。
“我们胜利了。”
“胜利了。”
残存的明军声呼胜利,呐喊声像是汪洋大海一样,所有的人面中都露出了喜悦的笑脸。
……
漫天的雪,终于停了。
古道旁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
“高公公,现在建奴撤退了,你打算下一步去哪里。”
此刻在关宁军的护卫下,卢象升带着人已经顺利的进入顺德府城,李俊业和高起潜在城外不远的一处地方谈话。
马车内,只有李俊业和高起潜两人,所有的亲随已经被他们支的远远的,李俊业和高起潜对坐,他轻声地问道。
作为这场连环局中,最大的赢家,高起潜现在面润红光,神采奕奕。
他不急于回答李俊业的问题,而是在专心的摆弄他那一套茶具,他先是将茶几上的小火炉,煮水的炊器拿起,用一块镊子往里面放入了几颗寸炭寸金的红萝炭。
轻扇了几下火炉火口,袅袅的红色火苗就从炉内缓缓升起,接着他重新放好洗过的炊器,又将上好的泉水倒入其内,缓缓地盖上盖子,这个过程虽然在外人看起来繁琐异常,但是高起潜却非常的享受。
“高公公,你下一步究竟去哪?难道放任多尔衮东行,就不管了吗?”
李俊业着重了声调,再次问道。
高起潜抬头看了李俊业一眼,莞尔一笑,这时火炉上的水已沸,他不慌不忙的亲自沏好了一杯茶,轻轻地端到了李俊业的跟前“要说,而今天下之人,能亲口喝上咱家泡的茶之人,是少之又少,李将军,你可一定要给这个面子啊!”
李俊业漫不经心的接过了他手中的茶,还未放到嘴边,便已闻到他的清香,光凭这样的香气,李俊业就能断定,这茶绝对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怎么样?”
高起潜见李俊业喝完,便满怀期待的问道。
“不错,乃是极品。”李俊业虽不懂茶,但是凭感觉也知道。
高起潜笑了笑道:
“李将军,你可真是好福气,此乃狮峰龙井,龙井之极品乃是狮峰,狮峰之极品乃是山巅的那半亩茶园。每年明前之茶,不过区区两斤斤而已,皆乃皇家贡品,不曾流入凡间,只因陛下见咱家久戍辽东苦寒之地,又酷喜茶,所以特命人赐了半斤于我。”
“平日里我舍不得喝上半口,这半斤我已经足足喝了三年,未曾给一人分享,您是第一个从我这里喝到这茶的人。”
“那我还该感谢你不成了?”李俊业没好意的问道。
“感谢什么的,固然谈不上,我只想让李将军知道这些而已。”高起潜微微一笑。
李俊业道:“高公公的美意,我自然清楚,只不过我们究竟不是一路人,只怕走的再近,也终究是同床异梦。”
高起潜这话已经暗示的很明白了,他是在拉拢李俊业,只不过李俊业将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高起潜毫不在意,依旧挂着笑脸,他端起了茶杯,轻品了一口,唇齿留香,无比的享受。“李将军,我的脾气很像我年轻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但岁月催人老啊!他不仅能够摧残你的容颜,还能将你性格的棱角,磨得光滑无比。”
“你这样说,我毫不在意,我猜李将军总有一天还是会相通的。”
高起潜心情非常好,他说完,轻轻地探手一指,示意李俊业将杯中的茶水继续喝完,李俊业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高公公,我很忙,现在我们开始说事了吧!你当地打算去哪里,多尔衮的三万大军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虎是你放的,咱家可不是那多尔衮的对手,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高起潜有选择的回答了李俊业的问题。
李俊业镇静地道:“可我现在无兵无饷,无弹药无补给,我怎么能去解这个铃。”
李俊业虽然已经成功的解了围,但是惨烈的鏖战中,所部也是损失惨重,三千人的大军,现在能战之卒只不过剩下了五六百人,拿这点人去对付多尔衮的一个左翼,只怕是痴人说梦。
“既然李将军自己都没办法,那咱家就更没办法了。”高起潜摆了摆头。
“可你手上还有三万关宁军啊!”李俊业针锋相对。
高起潜继续摆了摆头,道:“这三万人已经被李将军用过一次,伤亡也颇多,军中早已有怨言,要知道这些关宁军皆是骄兵悍将,只怕咱家愿意,他们也不愿意啊!一旦他们不愿意,咱家有什么办法。”
“可你坐镇关宁数年,乃是一军监帅,难道连你也指挥不动他们吗?”
李俊业自然知道,高起潜都是推脱之词,所以他故意针锋相对。
“李将军你可知道,当年皇爷抓袁崇焕的时候,祖大寿直接将部队拉走,当初皇爷亲自下谕,不是也没追回祖大寿吗?”
“皇爷尚且都指挥不动关宁军,咱家只不过是皇爷身边的一个奴才而已,那就更指挥不动了。”
高起潜说的故事,是建奴在崇祯二年发动第一次入塞,建奴蹂躏京畿之地足足五个月,史称“己巳之变”,袁崇焕下狱之后,祖大寿直接带着关宁主力跑了,只至于拿到袁崇焕的手书之后,祖大寿才愿回师。
高起潜搬起这件事,确实怼的李俊业哑口无言。
李俊业很清楚这厮一直以来所说所言固然有他考虑的道理,但骨子里还是畏敌如鼠,靠他根本是靠不住的。
但对于李俊业来讲,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人,他都会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