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一行人刚踏进大院,尹老太就迎了过来。
“月娥,刚刚去邮局看到了你的包裹,好大一包呢。是不是向红那孩子又寄东西来了?赶紧去拿吧。”
夏老太道了谢,把孩子往陈向南怀中一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陈头站在窗户内,一脸不高兴。这死老太婆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都见到他了连句话都不说就这么走了。他的脸还疼呢,昨晚上涂了红花油倒是消肿了,可是这面子是彻底没了。
尹老太牵着胡杰家的小闺女胡莹莹出来散步,胡杰又去跑车了,把孩子放她家了。她一个老太太没事干刚好可以跟胡莹莹作伴。
说起这胡莹莹,那可真是个可怜孩子,她妈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剩下胡杰和她两个。之前因为胡杰工作原因没办法带孩子就给她放到了爷爷奶奶家。
可惜没爹妈在身边的孩子总被欺负,胡杰跑车回来去看她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还有伤,大发脾气把孩子抱了回来,委托给尹老太看着。每次跑外地回来总会给她带来些稀罕货,还给她钱哩。
尹老太和善,干不出欺负孩子的事情,就将胡莹莹跟她家孙子孙女养在一起,有什么好吃的也公平地分给她,胡莹莹对尹老太可亲了。
他们大院的其他人也干不出欺负小孩的事情,再说了,胡杰每次回来都给他们带好吃的,他们小孩可喜欢胡莹莹了,也不让外面的小孩欺负。
胡莹莹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过得不好,就养成了一副内向安静的性子,但她是顶顶善良的小孩了。
她见到陈玲玲头上缠着纱布,就会跑过去关心,还把兜里的糖拿出来分给她。
单单分给她一个人,胡莹莹觉得不好意思,就将糖都拿了出来,在场的每个大人小孩都被分到了,自己还能剩一颗,胡莹莹的算数可好了。
可惜,分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本来在屋里的老陈头突然走出来抽烟。
胡莹莹犯难了,这糖可好吃了,她就剩下这么一点,这是最后一颗了。
老陈头并没有往他们那边看,他敲了敲手里的老烟枪,沉着脸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胡莹莹见老陈头不开心,想了又想,看着掌心小小的糖,最后忍着不舍跑到老陈头面前,抬头拉了拉他的衣角,将手里的糖递了上去。
老陈头低头看着这孩子,大大的葡萄般的眼睛直直望着他,白皙的脸上圆鼓鼓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有些馋。
他咋可能跟个孩子抢糖吃哦,老陈头伸手推了推胡莹莹小小的手,“爷爷不爱吃,你自己吃吧。”
胡莹莹才不信,糖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爱吃呢。尹奶奶家的小孙子每天都求她给糖吃呢,陈爷爷一定是骗人的。
她抓住老陈头的手,将糖放在他掌心,随后害羞地跑到了尹老太身边。
糖还带着胡莹莹的温度,天气热有些化了。老陈头的思绪飘远,小时候他也买来糖给几个孩子吃,老大老二为了几颗糖打起来了,老三还小吃不了糖,只有向红那孩子偷偷往他掌心递了颗糖,眼巴巴地让他吃。
向红这孩子,从小就孝顺。
他又见到了夏老太扛着老大一个包裹进来了,向红从来都是记挂着他们老两口的。
后来,他好像把糖给了儿子,让他们别打了。
老陈头眼眶有些发酸,把小小的糖小心地放进了口袋里。
“夏婶,怎么这么大一个包裹啊?”
“肯定是向红寄来的啊。”
“真好啊,不像我家那儿子,自从下乡后就没消息了,只会寄信来要钱要票。”
“哎哟,你可别说了,孩子们下乡苦着呢,你还惦记他那点东西?”
“对啊,人都要瘦得不成样子了。”
“我这不是随口抱怨一句,哪里真的会要他东西哦。”
“我们家可跟某些人不一样,专门吸女儿血。”
“你说向红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哪里能弄到这么多东西?”
“别不是跟人好上了吧?”
原本还和谐的大院见到这一大包裹,眼红得很。以前夏老太也习惯了,随他们怎么说。可是重生后,她提前知道了向红的结局,看到这些东西眼眶发红。
在听到有那烂嘴巴的造谣,夏老太心里升起一阵怒火。
“你们才跟人好上了呢,自己没本事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也没看你少吃我家向红寄过来的枣子。”
夏老太扭头就往家里走,看到老陈头在屋外抽烟,一脚踢过去,“就知道抽烟,就知道抽烟,向红被人背后说闲话也不管,她怎么会有你这种爹?”
陈向南刚哄睡女儿,将董春苗拉出房间,夏老太就进来了。
夏老太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将包裹小心地放在桌上过后,就骂陈向南没良心。
“一天天的就盯着这些东西看,你妹妹在乡下受苦呢,我看你一点没放心上。”
发现陈老大一家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更是在外面狂拍大门叫骂着。
全家除了孩子,每个人都被骂了一顿,低眉顺眼坐在凳子上,不敢跟夏老太对上眼。
陈向东知道他妈还在生气,昨天跟祝文英商讨了半宿,才发现交家用是最划算的做法。按照他妈现在这副样子,说不定真把他们都赶出去了。这年头找房子难啊,他们除了宿舍都没地方去住。
可宿舍也不是谁都能申请的,就算申请了也是好几个人一间,哪会让他们拖家带口住进去呢。
所以,他们是准备今天就交家用的。
“妈,给你。”陈向东把早就准备好的钱递给夏老太,讨好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们是该交家用的,就按你说的,一人五块钱。”
陈向南睁大眼睛,这么快他大哥大嫂就屈服了?
他摸着口袋里还热乎的钱和票,是昨天唐娇见他窘迫塞给他的,就连在医院他都没拿出来呢。
大哥大嫂交了钱,夏老太就盯着他看了。陈向南哀怨地瞪了一眼大哥,不情不愿掏出钱来数。
夏老太一把夺过,从中数了十五块钱和昨天她垫付的孩子医药费三块钱后,又把剩余的钱扔了回去。
“这个月你剩下的钱倒是多。”夏老太不轻不重阴阳了一句。
陈向南心里苦啊,他还想用这个钱给赵惠买点营养品补补呢,这下好了,最多买块肉过去了。
夏老太盯着包裹打开陈向红写的信,里头说了自己近况一切都好,又说准备跟一个男的结婚,说这个男的对她很好,她想起上辈子陈向红的结局心里就喘不上气。
那个家暴男,把她家向红打得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啊,大冬天怀着孕还让她干家务活。都见红了还让她去河边洗衣服,那双手肿得都烂了。最后孩子没保住,还在坐小月子呢就把她一顿暴打。
她的向红自从下乡后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嫁给那个男人后更是每天都活在地狱里。
她怎么就不知道去看一眼呢,就是欺负向红没有娘家帮衬。
看着这一堆吃食和手里的向红寄过来的钱,夏老太难过得直抹眼泪。
她上辈子为什么要这么对这孩子啊?明明是有办法不下乡的啊。
她想起祝文英娘家说的那个供销社销售员的工作,是内招,得早点让向红回来一趟。
她翻翻找找,才找出纸笔要给向红写信。刚提起笔,她又放下了。
看着坐在客厅低气压的儿子儿媳们,她说道:“我要下乡接向红回来。”
“什么什么?”老陈头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向红在乡下过得什么日子我要亲眼去看看,我要亲自带她回城。”
陈向东指着信说道:“妈,她都要结婚了,你还接她回来干什么?”
夏老太凉凉看了他一眼,“准备结婚,又不是已经结婚了。那男的什么样子、什么条件,我们都不知道,她结哪门子婚?万一是个烂人呢?”
陈向东:“那也是她自己选的,好的坏的都她自己承受,既然准备结婚了,还回什么城,不如把工作消息卖掉,我们还能挣点钱。”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夏老太赏的一巴掌。陈向东捂着脸,伤上加伤,终于学乖了,不敢说话了。
祝文英心疼坏了,她婆婆是打人打上瘾了吧,动不动就打,向东说得也没错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要这么上心的,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