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我们便下山吧。”陆忱强自镇定地开口说道,试图通过谈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此刻,他内心波涛汹涌,生怕那些纷乱的思绪会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而另一边,王佳然那里原本窸窸窣窣的声音也逐渐小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回应道,那话语之中竟还带着一丝嗡嗡的鼻音:“好啊。”
陆忱听着她那略微带着些鼻音和沙哑的声音,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深邃而忧虑。身为一名康复师,同时他也是名医生,他自然深知作为在役运动员,任何一点身体上的不适都可能对比赛成绩产生巨大影响。尤其是感冒这种看似普通的病症,更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要知道,某些治疗感冒的药物中所含有兴奋剂成分,对于运动员们而言,无疑是大忌。一旦不慎服用,不仅会面临违规受罚的风险,更有可能毁掉自己多年来辛苦打拼所积累下的荣誉与成就。想到这里,陆忱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起来。
“衣服换好了吗?”陆忱的视线始终牢牢地盯着正前方的山壁,仿佛能透过那冰冷的墙壁面看到里面正在换装的人儿一般。他的语气平静,但其中却隐隐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只听得更衣室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嗯,等会就好。”那是王佳然略带颤抖的声音,显然此刻她的心情也是颇为忐忑。
过了片刻,陆忱再次开口说道:“换好了,你过来一下。”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传到那里。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里面的王佳然心中猛地一紧。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瞬间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刚刚换上的运动服衣角,低声喃喃自语道:“你……你想做什么?”
然而,无论王佳然怎样呼唤和等待,都始终没有再收到来自陆忱的任何回应。她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微微揪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住了她的心弦。犹豫片刻后,王佳然缓缓掀开了固定好的保温毯,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到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忱突然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王佳然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便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朝陆忱走去。此刻的她,与先前那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低垂着头,脚步显得有些迟疑,甚至还带着些许颤抖,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唯唯诺诺地走到了陆忱面前。
陆忱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仿佛完全变了样的女子,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好笑。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温和和平静,轻声说道:“别紧张,我只是想给你把个脉而已。”这么说着,他伸出右手静静的等着她来,王佳然见他这样估计他也做不出来什么。更何况他有承诺在先,若是违背了他就是小狗!
就这般思索着,只见她轻移莲步缓缓地走了过来。最终在距离他稍远处的位置停住脚步,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紧接着,她慢慢地将右手伸了出去,递到了他的面前。那只伸出的右手,仿佛带着一丝犹豫与羞涩。
而当目光落在男人的手上时,她不禁微微一愣。这男人的手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纤瘦修长,甚至比起她自己的手来都要更胜一筹。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左手抬起,与男人的右手放在一起对比起来。长年累月坚持锻炼的缘故,使得她的手掌早已不再细腻光滑,而是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显得粗糙且充满力量感。然而再看眼前男人的这双手,或许是因为平日里保养得宜吧,十指修长纤细、皮肤白皙嫩滑,简直就如同专门用于展示的手模一般完美无瑕。
王佳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正在认真地给自己把脉。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做这样的事情。在这之前,她仅仅是听闻他在医学院读书,但对于他具体所学的专业和课程,她却一无所知。
那年十八九岁的年纪,王佳然听说陆忱考上了医学院便想趁着周末回去恭喜他,虽说她总是喜欢逗弄他,可后来年纪渐长,将人的关系也稍先远了些,她却还是想回来祝贺他考上了医学院,她想凭他的智商,一定能做一名好医生。那年,从队里回来,恰好遇见刚从同学聚会回来的陆忱,只是他满身酒气的模样让人有些意外,同样送他回来的同学也是微醺。
王佳然实在有些意外,不过到也没作多想,便从同样微醺的同学示意自己与陆忱的关系,同学也还算负责一定要看她的身份证才将陆忱交给她,还跟她要了她的手机号码才肯放她离开。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往家走去。好不容易把人送到家门口后,她原本正打算就此离开。然而,当她回过头来,望着那张因醉酒而略显通红的面庞时,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王佳然的心跳愈发剧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驱使。终于,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之后,她鬼使神差般地俯下身去,轻轻地在陆忱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那个吻短暂而轻柔,却如同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点燃了王佳然心底深处隐藏已久的情感火焰。做完这件事后,她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样,慌乱不已。她唯一的念头竟是再也不想见到陆忱,她觉得自己好像欺负他,欺负的有些过头了。所以,半年前,她在基地里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虽然已经时过境迁,可她还是想起了那件事,这才有些过于激动。
“想什么呢?”陆忱瞧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在走神,真不知道她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他收回给她把脉的手。心中也安稳了许多,不过还是将背包里的男士冲锋衣拿给了她。
“披上。”
或许正是由于内心深处潜藏着的那一丝秘密,在这昏黄而微弱的灯光之下,恰到好处地掩盖住了她脸上泛起的娇羞红晕。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那件冲锋衣,然而却并不想与他相隔太远。她微微仰起头,轻声问道:“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原来你还懂得把脉呀?印象当中,你不是主修临床医学的么?”
陆忱缓缓地侧过头,望向她的目光竟有些许躲闪不定。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看来,关于我的事情,你真的一无所知,对吧?”
王佳然顿时一脸茫然,眨巴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疑惑地反问道:“我......我究竟应该知晓些什么呢?”
听到这话,陆忱不禁轻轻地笑出了声,但笑声之中却隐隐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落寞和萧索。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我本科攻读的专业是运动医学,后来才转而投身于临床医学领域......”
王佳然拖长了尾音应了一声“哦……” 不过,她可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尴尬之处。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好多年未曾联络过了,对彼此这些年的经历自然知之甚少,又如何能够清楚了解对方的状况呢?
陆忱沉默着没有再多说什么,如果不是担心她受寒感冒,他又怎会费心去给她把那脉象呢?不过幸运的是,经过一番探查后发现,她的脉象平稳有力、从容不迫且流畅自然,看到这一结果,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而这边的王佳然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却始终没有再听到陆忱开口说话。她的心中不由得开始暗自揣测起来:难道是他不愿意跟我有太多的交流?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同野草一般在她的心头蔓延生长,让她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泛起了丝丝涟漪。
如此想着,就连她自己也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变得越发沉闷和无趣了。也许是因为此刻身旁还有其他人陪伴着吧,这让她的内心深处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又或许是由于夜色越来越深,周围的环境逐渐被静谧和安宁所笼罩,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慢慢地有了停歇的动静。然而,就在这样宁静的氛围之中,她的困意却像是涨潮时的海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一阵阵地朝着她席卷而来。
尽管眼前的山壁坚硬得犹如钢铁一般,但是她实在是难以抵挡那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而至的浓浓睡意。最终,她干脆拿起陆忱放在一旁的衣服,轻柔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缓缓地倚靠在了那冰冷刺骨的山壁之上。没过多久,她便在不知不觉之间沉沉地睡去了,进入到了一个甜美而又安详的梦乡之中。
微弱而轻柔的呼吸声在狭窄逼仄的洞穴内不断回荡着,仿佛是一首寂静的夜曲。陆忱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已然进入梦乡、正打着呼噜的王佳然身上。这丫头的心可真大啊!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沉沉睡去。若不是之前那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以及自己不慎受伤的腿,按照原计划,今夜本该带着她登上山顶,一同欣赏那璀璨如钻的繁星。然而,天公不作美,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迫使他们不得不暂时藏身于这个山洞之中,彼此依偎以获取温暖。还好,王佳然这姑娘天性豁达乐观,对于这一系列的意外状况毫不在意,更没有因此产生丝毫的嫌隙或抱怨。她就这般自然而然地在他身旁安然入睡,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陆忱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向着她又靠近了些许。接着,他缓缓侧身,静静地凝视着女孩那恬静的睡颜。或许是由于身下冰冷坚硬的山壁所致,女孩的睡相显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地扭动一下身体。陆忱见状,轻轻地伸出手臂,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自己的双腿之上。女孩似是感受到了位置的变化,但也只是下意识地拱了拱身子,然后便继续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之中。陆忱温柔地伸出另一只手,仔细地将她身上那件略显凌乱的冲锋衣重新整理好,严严实实地盖住她的身躯,生怕一丝凉意会惊扰到她的美梦。
黎明时分,天空刚刚泛起一丝微弱的亮光,宛如一层薄纱轻轻地覆盖着大地。陆忱一脸无奈地斜倚在陡峭的山壁之上,他那疲惫的身躯仿佛与冰冷坚硬的岩石融为一体。
而躺在他身上的王佳然也渐渐地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她的双眼微微睁开,意识还尚未完全清醒,但已经能够感受到周围环境带来的一丝凉意。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昨晚居然能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睡得如此安稳,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也许是因为极度的疲倦,又或许是因为身边有陆忱的陪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心安感。只是,总觉得有个什么膈应着自己,她无意识地伸手压了压,不知什么东西还能弹起来,她心中有了叛逆,估摸着被压下去的同时,她抬头压了下去。只是,她似乎听到了男人的闷哼声,让她有些意外。
“还没醒?”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其中夹杂着一夜未眠所带来的深深疲倦。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王佳然原本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突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脑子还有些混沌,一时间竟误以为自己仍身处温暖舒适的宿舍里。然而,当她逐渐清醒过来,目光开始四处游移时,眼前陌生的景象让她的心猛地一沉。
这里显然并非她所熟悉的宿舍环境,想到此,王佳然猛然坐起身来,动作之迅猛甚至带起一阵微风。她迅速回过头去,只见一张略显憔悴、神色疲惫的脸庞映入眼帘,正是与她一同被困在此处的陆忱。此时的陆忱,脸上挂着一丝无奈和倦意,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就在这时,王佳然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瞟去。而陆忱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屈起双腿,成功地避开了王佳然的视线。随后,只听陆忱轻咳一声,略带尴尬地说道:“能不能扶我起来,我的腿……有些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