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和赵昊都死死盯着那花轿。
八角檀木花轿宽近六尺,由八人才能抬起,轿身上悬挂金玉挂饰,辅以上等丝绸制成的花朵做点缀,明珠为蕊,华美而精致。
轿顶的绣花帐用了上好的绸缎,红艳似火,以金线绣着凤凰和牡丹,迎风摆动。
八角各悬挂一只金铃铛,铃铛上系着红色流苏,一步一响,一步一摇。
红色的长龙从长街街头蔓延到街尾,街口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都来看新科探花郎成婚的热闹。
沈川出神地遥遥望着那花轿。
“你之前承诺永不纳妾怎么说?”
“承诺依然有效,一辈子。”
“你刚刚说成婚后会听我的话怎么说?”
“保证听话,指哪打哪。”
字字句句,犹在眼前。
那抹刺眼的红快要烧穿沈川的眼睛,他只能听到自己内心破碎的声音,耳边所有的嘈杂声响都消失不见。
沈川像是受到蛊惑一般,误以为自己是身着红色喜袍的新郎官,而花轿里坐着的崔令棠是他的新娘子。
这明明该是他的新娘啊!
怎么会不是呢?
他已经和崔令棠立下婚约字据,她答应自己会等他回来娶她的啊,怎么能趁他不在京城嫁给别人?
骗子!骗子!骗子!
沈川绕了两圈缰绳,这是驱马前行的动作。
他身后的贴身近卫卢汲见世子爷目光可怖,还带点疯狂和迷迷瞪瞪的感觉,连忙驱马上前拉住了沈川的缰绳。
“主子,不可啊,您冷静一点。这是大街上,好多百姓看着呢。”
沈川被卢汲一提醒,勉强冷静了下来,只是冷冷地盯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晏淮安。
赵昊却是有点忍耐不住,看着那清隽俊俏的晏淮安,繁复喜炮上的并蒂缠枝纹和比翼双飞的凤凰晃得人眼睛疼。
晏淮安微微抬起下巴,好一张白面玉郎君的隽美脸庞。
晏淮安见沈川和赵昊都黑脸不爽地盯着他,于是笑着发话了,“沈指挥使,赵世子,今日晏某大婚,还请让下道?
若是愿意赏脸,也可以跟着去晏府喝一杯喜酒啊。”
晏淮安说话的时候,甚至眉毛得意地挑了挑。
晏淮安没想到还有这种好戏看,他急着娶崔令荷本来是故意恶心沈川的,也怕沈川办事归京后使手段阻拦,所以才故意在沈川回来之前把婚事办了。
谁知道啊,沈川和赵昊居然刚好在他成亲的这天回来了,还撞上了迎亲队伍。
看他们俩脸上那副死了爹妈一样的棺材板脸,就知道他们肯定误会了,以为自己娶的是崔令棠。
晏淮安在心里得意地冷笑,也没有澄清,能让沈川煎熬这一时半会儿也是极好的。
晏淮安得意挑眉的动作转瞬即逝,赵昊却看得清清楚楚!
赵昊忍不住夹住马肚就要冲上去,“干你娘的!老子掀了你的破花轿!”
还是他身边的侍卫连忙都死死拖住他,“世子爷!不要啊!晏大人到底是朝廷命官!您若是随意破坏他人婚礼,肯定会被御史弹劾的!”
赵昊冷哼一声,没有再上前。
晏淮安没有再理他们,而是高高兴兴带着迎亲队伍回晏府去了。
沈川和赵昊都带着人跟在队伍后面。
沈川和卢汲耳语了句,“去,从北镇抚司调人来,越快越好。”
“主子爷,调多少?”
“都调过来。”
卢汲有些被吓到似的看了沈川一眼,不敢再说什么,连忙策马往北镇抚司去了。
他可以看得出来,主子已经在爆发边缘了,此刻就是一个火药桶子。
迎亲队伍到了晏府门口,新郎牵着新娘进门去了。
新娘穿着正红色的喜服,盖着红盖头,根本看不到脸。
沈川认真盯着新娘的背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身高好像对了,但是似乎糖糖要更为丰满些,胸前也应该更挺些才对。
难道她今日束胸了?
沈川和赵昊站在外头,没一会儿听着里头传来了礼官的唱词。
“一拜天地!”
声音嘹亮,鼓乐齐鸣,以示喜庆。
然后,锦衣卫的大批人马此刻也纷纷来了,围住了晏府。
赵昊见到锦衣卫这么大的阵仗,神色莫测地看了一眼沈川,“沈川,你要干什么?
算了吧,她既然已经选择了晏淮安,你别捣乱了。
咱两总不能抢亲吧?再说,抢到了算你的还是我的?
新娘只有一个。”
“哼。别说了是抢亲了,就是她成亲了和别人洞房花烛了,我照样弄死她丈夫抢过来和我成亲。” 沈川轻蔑地笑了起来说,双目如同黑色寒潭,冰冷刺骨。
赵昊都被他惊着了,“你......!你疯了不成?”
“铮——”
利刃出鞘的声音,细微,尖锐。
沈川直接拿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瞬间血流如注。
“世子爷!” 卢汲大喊,然后连忙拿出帕子捂住沈川的伤口。
沈川却是面不改色,好像那伤口不疼一样的,神色狠戾,“卢汲,喊锦衣卫指挥使被刺客刺伤,刺客从围墙翻入晏府,刺客就藏在晏府之中,包围晏府进去搜查刺客!”
卢汲已经被主子的举动弄得战战兢兢,嗫嚅道:“世子,真的要这样吗......”
里面又传来礼官的第二声喊,“二拜高堂!”
沈川朝卢汲大吼,“喊!大声喊!快带人冲进去!”
卢汲不敢再啰嗦,直接带着大批锦衣卫冲了进去,“闲人退避!锦衣卫查案!
锦衣卫指挥使被刺客刺伤,我们亲眼目睹刺客翻入晏府围墙!
所有人不许动!锦衣卫要搜查刺客!”
穿着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瞬间站满了晏府的院子和正厅,一时间晏府都拥挤了起来。
正厅中的宾客也哗然起来,窃窃私语,有些面上还有恐惧之色。
京城中但凡锦衣卫到你家里,那么你家不是要抄家就是摊上大事了。
哪个官员不怕锦衣卫?毕竟锦衣卫是上率亲军。
此刻,那些宾客都战战兢兢起来,开始后悔来参加这个婚礼了,别牵连进去才好。
礼官也像是被掐住了喉咙,那声夫妻对拜硬是没喊出来。
婚礼被迫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