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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猩红。

李雅然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鲜血。

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地上只留下无数巨大的脚印以及一片狼藉,魔山们暂时不知去向,而护卫队的队员们则尸横遍野。

“队长!队长!你在哪里?”李雅然大声呼喊着,试图从这炼狱一般的尸山中找出范诗扬的踪迹。

然而无论她怎样哭喊,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看到队长了吗?”她扑在一名看上去仍有知觉的队员身侧,试图得到对方的回答。

然而一切都只是李雅然的错觉,那名队员之所以还能动作,都是因为临死前的神经抽搐。

在喷出一口血之后,那名队员就彻底断气了。

李雅然替他合上了双眼,而后又继续寻找着范诗扬的身影。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一定要撑住吗?无论如何都要等我带来援兵,你怎么就没有做到呢?”

李雅然不停地在这片尸山血海中起落,却始终没有找到范诗扬的身影。

他会不会并未遇难,而是已经回到营地了呢?毕竟这里并没有见到魔山的尸体,或许战况还在持续当中。

想到这里,李雅然顿时冷静下来。

她准备再次腾空,想要在空中探查周围的情况。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偏心,里里外外总惦记着范诗扬……”

“啊!先生!是先生!”

听见是郭泽铭在跟自己说话,李雅然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疯狂地涌了出来。

“先生!先生你在哪里?”李雅然焦急地寻找着声音来源。

“这里…”郭泽铭费力地回应着李雅然,同时竭尽全力张开翅膀,向李雅然示意他的方位。

李雅然看见了那张已经破碎的翅膀,一下子扑向郭泽铭身旁:“先生……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在李雅然的世界里,郭泽铭从来都白衣翩翩,温文尔雅。

她并没设想过郭泽铭会变成眼前这番模样,翅膀被损毁得几乎只剩骨架,恒温服早已不见踪迹,而鲜血也浸透了他的里衣,揉合成暗红棕褐的一片。

“先生……”此刻的李雅然已是泣不成声。

她握着郭泽铭冰冷的双手,立即就要将自己的恒温服脱下,想要披在郭泽铭的身上。

郭泽铭立即阻止了她的动作:“傻丫头。我是谁?我可是整个护卫队中医术最为高明的先生。我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我难道不清楚?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难道也不清楚?”

“先生……”

“好了好了,别白费力气了。”郭泽铭试图抬起手来,想要擦去李雅然脸颊的泪水。可几番尝试过后,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李雅然赶紧将郭泽铭的手臂架在肩膀上,替郭泽铭翻了个身。这样一来,郭泽铭也能如愿触碰到李雅然的脸颊了。

“别哭了,从小就是个小哭包。如今这么大了,这毛病还一点儿都没改。”

“嗯嗯,先生,我不哭了。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就不哭。”李雅然胡乱地应承着。

听到这句话,郭泽铭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即便我告诉你我能好起来,你又真的敢信吗?”

“只要是先生说的,我便都敢相信。”李雅然说得果决。

“呵呵,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听话的……小女孩。”郭泽铭说话已经变得越来越费力。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先生,你别说了,好好休息吧!我现在就带你回营地去!你可以指导我,我替你来抓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们在照顾我,如今该轮到我来照顾你了!”

眼泪不断从李雅然脸颊滑落,滴在郭泽铭的衣服上,和暗红色的血迹混在一起开成了一朵朵绝望的花。

“你能照顾好……你自己,我就……我就彻底放心了。原本还打算……等这个冰封期结束……就带你去……最南边看……一看你爱的大海。如今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先生!”

“没关系的。我们这一……生,终将分离。你权当……我走得早了些吧……”

郭泽铭话还没有说完,一口淤血就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他赶紧侧过身子,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李雅然抬起手想要擦掉郭泽铭嘴角的血渍,却被郭泽铭一下子推开了。

“已经这个……时候了,不用在意那么……多了。小然然,你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发现任何危险,不要……硬冲,赶紧飞,赶紧飞!依照你的……速度,只要你飞,就没有谁能……追得上你……”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雅然哭着答应道。

此时此刻,她的脑中不断闪现那些曾经相处的画面,那些郭泽铭悉心教导她的时刻,那些她偶尔撒娇任性的时刻。

那时候,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与先生分开。她认定自己会一直待在郭泽铭和范诗扬的身旁,直到所有人都白发苍苍。

然而分离降临得太过突然,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硬生生将他们撕扯开来。

李雅然完全不能接受现实,可除了无助流泪,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先生,你知道队长现在在哪里吗?这一片我都找过了,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他是不是已经……”后面的话,李雅然没敢说出来。

“他的身手……可比我敏捷多了。大批魔山……都朝着燃烧塔……方向去了。它们……想要阻止我们,想……要它们的大部队过来……”

“好,我知道了。”李雅然轻轻让郭泽铭躺在地上,而后立即腾空,释放信号弹后在空中高喊:“燃烧塔方向,魔山朝着燃烧塔去了!大家赶紧过去支援!”

在看见援兵都朝着燃烧塔方向飞去后,李雅然再次降落到郭泽铭身边。

此刻到郭泽铭早已奄奄一息,他努力地动着嘴皮,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先生!你想说的我都明白的!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无论如何我都答应你!”李雅然知道自己在郭泽铭心中拥有极重的地位。

即便他从来不说,但李雅然一直都明白。自从当初郭泽铭将她捡回府中,就一直用心地照顾着她。

在郭泽铭的心里,早已将自己当成了至亲。他从未以救命恩人自居过,也从不要求李雅然回报他的恩情。

不仅如此,郭泽铭还将李雅然送到范诗扬身边,由范诗扬亲自教养。

这让李雅然在整个部族当中获得了极高的地位,没有人敢将她当成孤儿来看待。

得到李雅然的承诺,郭泽铭竭尽全力扯出一个笑容,而后动了动手指,想要将李雅然抓得更紧。

可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他的力气和他的生命一样,全部都彻底从他的身体中流走了。

郭泽铭伸到半空的手就那样垂在了地上,任凭李雅然如何用力替他支撑,都无济于事。

“先生……”李雅然将头埋在郭泽铭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可她很快就收理好自己的情绪,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先生,只能委屈你暂时待在这里了。等我将队长救出来,完成任务之后,一定会将你送回家的!”说罢,李雅然朝着郭泽铭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果断地展开双翼,朝着燃烧塔的方向飞去。

队长,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坚持到我来救你!

李雅然默默在心里念着。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范诗扬的确只能坚持到她的出现,而后就彻底地与她天人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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