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偏头看了眼莫管事，眸中满是赞赏，转回头，继续说道：“当地这户姓梁的人家没有与梁姨娘年纪相仿的女儿。梁姓男子进山修道倒是确有其事。但是跟梁姨娘并无关系，根本就不是一家子。”
“你的意思是，梁姨娘的黄册是伪造的？”
“正是。”裴晏略一颔首，“英国公连方布都能偷梁换柱，黄册作假，也不足为奇。”
“如此说来，府衙有人为英国公做事。”明珠神色凝重，“陛下怕是得叫他气死。”
死字刚说出口，吓的莫管事瞪大眼睛。姑娘千万别提亡国那茬儿呀！可不能把裴世子吓跑了。
他眼睛瞪的实在是大，大到明珠看向他，十分关切的询问，“你是不是想出虚恭？要是憋的实在难受，就下车出一串。”
他不想！也出不了一串！
莫管事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的不憋。”肩膀松松垮下来。
要亲命了。他辛辛苦苦为了谁啊？
姑娘竟然还把他往出虚恭上边寻思。而且，还是当着裴世子的面。这让裴世子怎么想他？撩起眼帘，心虚的看向裴晏，裴晏正满眼欣赏的望着明珠。小明如此体恤下人，是个难得的好主子。
莫管事不禁微微皱眉。裴世子似乎对姑娘颇为欣赏。可刚才明明说的是出虚恭。裴世子究竟欣赏姑娘什么呢？
心直口快？
率真坦诚？
嗯！一定是的。帝京的大家闺秀根本没有他们姑娘这个款儿的。裴世子慧眼独具，能够看出姑娘的好来。
真好！
回去他得找崔嬷嬷说说这事。莫管事胡思乱想的当儿，裴晏跟明珠轻声说着话。
“陛下已经训斥林大人了。林大人深得圣心，训斥归训斥，陛下还是命他去抄国公府。要是抄家抄的明白，再揪出衙门里的内应，将功折罪，说不定陛下重重有赏呢。”
啧啧，明目张胆的偏宠。就不怕招人记恨吗？明珠对她这位林叔儿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他没有仗着陛下的偏宠以权谋私，坑害同僚。单凭这点，足以证明他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受欺负呢。
“英国公在京兆府必定有内应。否则，也换不出方布。”明珠神色凝重，“焉知别的衙门有没有他的人。”
“就是这个理儿。”裴晏重重点头，“你说的太对了。陛下应该也为这事儿心烦呢。我爹想进宫打听点内幕消息，都进不去。由此可见，表面看来风平浪静，实则陛下雷霆震怒。”
裴玄子好歹也是皇亲国戚。陛下看在长公主面上，无论如何也没有晾着裴玄子的道理。但他这次就晾着了。
陛下若是像训斥林梅那样训斥英国公一通，反倒不用太过担忧。怕就怕陛下闷声不响。谁知道英国公换囚这桩案子究竟能牵连到谁？
换句话说，陛下会不会借由此事，猛猛杀一波？
现如今，说是人人自危也不为过。
“近来三皇子不会去翠松书院了。”裴晏笃定道：“我听说，林大人和姚指挥使进宫向陛下回禀此事时，陛下特意留下三皇子。想来，丽妃会让三皇子再接再励，多多在陛下面前露脸。”
明珠忍不住轻笑出声，“如此一来，三皇子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这样更好。省得他总是去烦你。”裴晏烦死刘骁了。小明读书读的多用功，他非得没事找事，跟小明比试。
除了踩着别人为自己挣名声，他还会干什么？
车子拐了道弯，前方不远，有人高声疾呼：“京兆府仗势欺人！我们翠松书院上下一心……”
底下一众人跟着大喊，“上下一心！”
“为郭正讨公道！”
“讨公道！”
诶？这么快到书院了吗？
裴晏失望的垂下头。明珠却是兴致勃勃的撩起车帘，向前看去。师兄们聚集在书院门口。郭正满脸哀戚，站在那儿不发一语。
郭正旁边喊得格外起劲的，是他在书院的同窗兼好友苏润。
“闹起来了！”明珠放下车帘，兴奋的对裴晏道：“待会儿你要是顺路的话去给林府尹递个信儿。那个苏润是讼师苏奎的儿子。
先生都怕了他那张破嘴。这不嘛，苏奎弄了个讼师行会。他是行首。帝京的讼师大多都去他那儿拜码头。”
他们闹他们的。姑娘干嘛高兴成这样？
裴世子会不会以为姑娘看热闹不嫌乱子大？
其实不是的，姑娘自己能弄出更大的乱子。她可厉害了。莫管事偷偷看一眼裴晏，吩咐车夫停下车子。
“裴世子就在这儿下车吧。若是被人看到您送公子上学，又得传闲话。”莫管事也很无奈。朱小公子在书院已经是名声在外了。别再给人添新谈资了。
裴晏点头称是，对明珠说道：“那我走了。你好好上学。回头我要是得了好吃好玩的，还给你送小红莓胡同，这样稳妥些。”想了想，又道：“对了，不是快入秋了吗？芙蓉湖的景致愈发美了。等你得空，叫上你那几个同窗，一起去游湖好不好？”
明珠一听就笑了，“好啊，好啊。我问问他们谁想去，到时候给你写信。”
裴晏心花怒放，用力压下上扬的嘴角，“那成，我先走了。你别忘了喝甘豆汤。要是喝着顺口，我让小伴再给你送。”
世子不下车的话。他先下去好了。莫管事目中含笑望着裴晏。
看裴世子这个黏糊劲儿，就是惧内的。必定是随了侯爷。
这种好性子得靠血脉承继，以及言传身教。
缺一不可。
裴晏还想继续说，但他看出来明珠更想早点下车去凑热闹。再跟明珠道别，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到自己车上。去京兆府给林梅送信去了。
明珠等了一会儿下了车，带着书童踱着四方步，往正门走去。
混在人堆里的张如意一眼瞧见她，屁颠屁颠跑过来，“明哥，您来了。”
明珠嗯了声，“没睡好？”用手指了指张如意眼底青影，“该不会是晚上做贼去了吧？”
天地良心！
明哥自己干啥了，自己一点数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