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冰对蔡天宇另眼相看之后，就把钱收下了，只要他不是真的坏，自己将来有钱了就可以还他。
到了高中，陆冰深刻意识到什么叫教学资源，学习开始变得吃力，她更用功了，做梦都是满脑子题。
杨小南空有一身本事，干着急，啥也帮不了。
连她也感到无奈，现实就是这样，没有足够的天赋，光是刻苦是不行的。从来没有买题刷过的孩子，怎么跟天天上课后班的孩子比。
高一暑假，陆冰生日前夕，陆家嘴村，也就是她亲妈所在的村子，破天荒地联系她，说洪霞要给她过十六岁生日。
陆冰自然不想去，这一年她的生活重新步上正轨。蔡天宇每个月偷偷来一次，很快就走，每次来都丢下五千块钱，说是这个月工资。
她都一笔一笔全部记着，高中住校，她将每周生活费控制七十块内，剩下的都存了起来。想着以后好还回去。
如果说上个月之前，陆冰依然对蔡天宇保持着戒心，但是当他上回走时说给他们家抢到了低保名额，陆冰的心也跟着消融了。
左邻右舍的好心人帮她家申请过无数回，每次都是被驳回，陆冰心早就死了，哪曾想让蔡天宇给办成了。
这是他们家正经该得的、不用欠谁的、干干净净的一笔稳定收入。陆冰在心里悄悄感激蔡天宇。
要是不知道后面陆冰出拘留所没人接她，杨小南也觉得这个姓蔡的不是太差。男人好色归好色，愿意为了这份色心干点实事，总是比他那畜生老子强点。
“阿姨你帮我回那边，就说我不去。”陆冰对邻居说道。
陆冰家没装座机，她也没有手机，陆家想找她，打的是隔壁人家电话。
“还是去一趟吧，看看你妈想干什么。”邻居阿姨劝道：“总归她是你妈，人品虽是差了点，但过得咋说也比你好，你该拿的拿，不要白不要。”
陆冰摇头，阿姨能说这些不见外的话，她很感激。事实上她根本不稀罕洪霞迟来的母爱，四岁前她没过过生日，到了奶奶家，才体会到什么是亲情。
一开始就没有，现在跑来施舍温暖，谁知道陆家打什么鬼主意。
自从知道亲妈住哪之后，陆冰也曾悄悄打听过，清楚洪霞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很不理解，甚至有些看不起。
转日下了场暴雨，雨后老街上的青石板泛起阵阵凉意，夹在一众砖瓦房的低矮木门前停下一辆面包车。
车里下来个东张西望的男人，陆冰不认识，杨小南认识。
这人是洪霞老公的妹夫，姓秦。她三姑子家男人。
男人问过邻里之后，直接推开半掩的木门，见里面黑洞洞的，自己四处找灯绳，把陆冰的聋哑养母惊得哇哇叫。
“诶诶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接陆冰回家过生日的。”
陆冰的傻养父举着不知搁哪淘来的烂哑铃砸过去，把男人吓得跳回街上。
“干啥呢干啥呢，听不懂人话是吧。”
在后屋洗衣裳的陆冰听到动静跑出来，男人眼神骤然一亮，咧嘴笑道：“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冰冰还认识我不？你秦姑父啊。”
杨小南心里咯噔一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哇。陆冰取完名字第二个月就送走了，陆家人啥时唤过她冰冰。
“我不认识你。早已经回过你们了，我不去。”陆冰说完就去拉门。
男人伸手挡住：“你这孩子，干啥不去，难道你还能否认是从她肚子里出去的不成？你妈生病了，你还有个弟弟，她想让你们姐弟俩认认脸，以后好有个照应。”
陆冰踌躇，自动理解成她妈快死了。
姓秦的见她神色松动，趁热打铁：“以前她好像没有给你过过生日吧，这回想弥补上。”
杨小南冷笑，天天跟着老婆回娘家蹭饭果然啥事都记得挺清楚。
“那你等一下，明天你就送我回来吗？”
姓秦的笑得一脸稀烂：“那是当然，我有车嘛。”
车上，男人老是跟陆冰没话找话，问她学习辛不辛苦，跟同学相处怎么样，之类不痛不痒的话题，反正是不问钱够不够花。
杨小南在他的话里寻找线索，想看看这家人到底要从陆冰身上得到啥。陆冰也是这样想的，可惜她嘴笨，不知道怎么套话。
一个多小时后面包车驶进陆家嘴村，陆家已经修了二层小洋楼，门前聚着偌大一群人。
蔡国华父子赫然在列。
洪霞今天像是穿了身新裙子，一张满脸皱纹的腊黄脸夹在人群中。
这阵仗有些大啊。
“到了到了。”迎上来的是洪霞三姑子，姓秦的老婆。
她麻利地拉开副驾门，发现陆冰坐在后面，又跑来拉后门：“哟，小冰冰你要是走在街上，我还真认不出来。”
陆冰一时不敢下车，脑子嗡嗡的，壮着胆子问道：“今，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洪霞这三姑子哈哈大笑：“不是啥大日子，就是趁天气凉快，家族聚聚，你这孩子，还不赶紧下车。”
来都来了，不可能不下。
陆冰低着头，几次想开口去见病床上的洪霞，都被岔开了话头。
蔡国华见到陆冰眼露惊异，暗暗瞥了眼儿子。
父子俩在人群中可谓是鹤立鸡群，老的今非昔比，衣着考究，腕上的手表一看就价值不菲。小的精神面貌也与洪霞那些侄子不同，透着一股子金钱带来的自信。单独在一边时还不觉得，搁在这里一对比，就区别出来了。
网购的快速发展，让蔡国华赶上了风口，怕是发了大财。
“我想先去看看我……洪霞。”陆冰始终将“我妈”两个字叫不出口。
一身红裙的洪霞立时从旁边站出来，“你叫我啥？”
陆冰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你没病？”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一直怪眉怪眼看她的女人就是生她的妈。
洪霞这才想起陆家找的借口，不敢跟孩子对视，撇过头去呛道：“你巴不得我病了？”
她还越说越起劲：“当妈的想给你过生日，还得装病，你真够行的。”
陆冰年纪小，没怎么经事，被怼得眼圈通红，完全不知道怎么还嘴。旁边有的是出来劝和的人，马上把她拉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