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正午,日上四竿。
少年从酣睡中迷迷糊糊醒来。
愉悦的一伸懒腰,掀开被子微微有些双膝酸痛,轻轻揉捏了许久后才穿好了墨色长靴起床来。
洗漱一番后依然哈欠连天。
偌大的洛家祠堂里此时空无一人,寂静无声,洛首相想来定是连夜赶回京城里去上早朝去了,不过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走出厢房往外走去。
白衣少年轻抚了一会正厅里母亲的灵位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推开祠堂厚重的大门。
入眼便是一片竹林,绿绿葱葱。
清泉流响于眼前,背靠大山面淌游泉。
洛家祠堂的位置选的乃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龙脉所在,如此一来自然也是会担心有人来成心破坏。
茂密的竹林里窸窸窣窣,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人在轻声交谈。
“小少爷起来了..去禀报门主..另外再派两队人马..暗中跟随保护左右...”
竖起耳朵仔细一听,万籁俱寂的情况下还是能勉强听清他们所言。
白衣少年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难得的出城自由自在一次,他可不想时时刻刻被人给监视着,机灵的双眼此刻正在那里思考着怎么才能摆脱所有人的追踪了呢。
跨过翻新修缮了一番的大木桥后,立马就将身体交给了风,任由它带着白衣少年极速远去...
竹林里几乎同一时间便窜出来十数道黑影,随后便紧紧的跟着白衣少年离开此地...
......
鹿家偏院。
那乖巧的身影身躯一软,跪着的姿势顺势就瘫倒了下去,双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撑了一下,这才不至于摔伤面部或是胸膛。
鸟儿伫立在房檐之上,不解的望着她,时不时转动一下疑惑的小脑袋。
三息缓过。
趴着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少女尽力的翻了个身,就这么平躺在自家房门前,视线在房檐下望向天空,阴影遮挡着上身,恰到好处的不会伤到双目。
跪了一夜有余,不吃不喝,年幼的身子又怎么可能会扛得住呢?更何况还是女孩子家家的。
好在昨日夜里,她父亲难得的心软了一回,没有让她那娇气善妒的姐姐过多的刁难打骂,许是多年来看着姐姐那毫不留情的模样有了些许的厌恶也不一定。
她轻叹一声。
“早知道..不受那家伙的怂恿当众作出那首诗了...不过..也不见得是坏事..太师府...嗐..”
少女实在太过疲惫,多想之下头疼眼花,只好先闭目小憩一会不再多想。
阳光透过屋檐在她身上悄然无声的流淌而过,治愈着那疲惫至极的身躯,暖融融的片刻便是她觉得这人间似乎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美好的。
正午三刻,厨房小厮准时的去正厅收拾餐桌,这也就意味着在这规矩严苛的鹿家,这一刻,是没有正餐可以享用了的。
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此时此刻,脑海深处的困倦远远超过了腹中空空的感觉。
那喧嚣的鸟儿还给她一片清宁。
风儿轻轻静静的滑过她的红唇,贪慕着那薄纱下浅藏着的倾世容颜...
......
京都城外。
白衣少年看似是在毫无目的的四处乱跑,其实这段路,在他更年幼时他的母亲时常带他来走过。
他们那是经常在山里踏青野游,很是恣意快活,自然对这附近熟悉的很,就连哪颗树上有新生的鸟蛋儿他都能推测个七八九分,“小土地公儿”便是他母亲那会儿时常笑骂他的绰号。
话归正题,此时可算不上是回忆往事的好时机。
白衣少年眼神微眯略显凌厉。
那根细线虽然尽力在掩藏着它的踪迹,但依然还是难逃少年如鹰隼一般锐利的双眸。
前方一片灌木遮挡视线,而那灌木之后深藏着一个趋近于悬崖一般的斜坡,若是观察不够仔细的被那细线绊倒,恐怕难免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忽然,白衣少年计上心头。
急行奔驰间调整方位,大步流星至那细线之前,显得很是惊恐的大叫一声。
啊啊~
实则脚尖发力,一个类似于空翻的动作便冲过了那厚厚的灌木丛林。
上身在冲出灌木前的那一刻用力后仰,将姿势调整过来,脚后跟压地,双手用力的凿进斜坡之中,如此一来才化解掉了那冲出来的力道,牢牢的定在了斜坡之上。
白衣少年有些心惊胆战的呼出一口虚气,随后便没有过多的停歇,一翻身儿,抓住一根藏在层层杂草落叶下的粗绳,迅速的向下攀爬。
谁能料到在那斜坡之上居然还藏着一个难以窥视的大洞,少年熟练的翻身而入,而后立马就将那粗绳固定在洞内的一颗大石头上,以如此一来便让它紧贴着斜坡难以被人察觉。
洞口旁被他冲散了的杂草和落叶被他重新堆积了起来,不仔细看看恐怕都难以发觉这一洞口,更何况这还是在一个趋近于悬崖的斜坡之上。
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少年拍了拍身上的泥渍,如今一身白衣已然污秽不堪,与那乞丐装的差别恐怕也只是在于那材质要精贵上不少罢了。
忽然。
他感觉洞口上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之声在轻微震动,他屏住呼吸,不透露一丝气机。
隐隐约约间听到有人在交谈。
“小少爷..似乎掉下去了,看这踪迹..一定是..有人设伏,四周戒备..严查..向下搜寻..小少爷的踪迹,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话刚说完,少年便感觉有人顺着斜坡爬了下来,想来一定是受命来跟着保护他的那些人。
他们每人之间间隔五米,将搜寻范围扩张到了力所能及的最大化,可惜终究是不如少年般对这附近的山河如此熟悉,自然是越走越远了起来,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待到他们走远,少年依然没有走出洞穴,正如他们所说,那根细线乃是他人设伏,目的很明显的就是冲着他而来,此时出去,恐怕会与那些人恰巧碰个面对面也不一定,他可绝不能冒这个险。
果不其然。
没等多久就出现了第二波人马的声音,略微低沉的嗓音很是浑厚。
“我们..埋伏的...陷阱...被割断了..瞧那些人紧张的模样,那小杂种一定会被摔个半死...”
听闻此言。
白衣少年在洞穴里脸上浮现着冷笑,事情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果然有其他敌对之人在追踪着他,听那话里的咬牙切齿,想来定是敌意渊重。
忽然间上方一众人话锋一转,另有一道略显年轻的嗓音传出,带着满满的猜疑。
“不见得..银血线虽断..可树上并无明显的勒痕...血线上没有血迹..也没有衣物碎片...倒是地上有一道明显的鞋印..前倾而无后跟..一定是脚尖发力..”
少年面容略微惊讶,他没想到追踪之人中居然有一个如此观察细致之人,这是他唯一失策了的地方,此地已然不能再久留。
有了决定,他便很快向着洞穴深处走去,轻手轻脚,不露一点声响,这一洞口自从被他爹发现以来,就曾经常成为他们一家野外探险赏月观星的隐秘之地。
洞里深处还铺着一层绒毯,看上去很是舒适的模样,锅碗瓢盆烛灯杯盏等日常之物也是一应俱全,只可惜全部都已经积灰不少,日后怕是也难以再用的上了。
再向深处走去,蜿蜒曲折,怕是足足走了有盏茶功夫才得以瞧见些许光亮。
高山流水一般的声响连绵不绝,带着厚厚的氤氲潮气扑面而来。
少年放下烛灯,向着更大的光亮走去。
瀑布之水气势汹汹,将少年从头淋到脚,巨力将他的脊梁打得微微有些颤抖,难以自主的向下弯曲。
少年硬挺着流水迈出三大步,跌入湖泊之中,瀑布巨力就此消散,这让他轻松了许多,憋住一口气后向外游去,自此之后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等到身后的人找到洞穴再一路跟来,他早就不知道在哪安稳的睡大觉去了呢。
白衣少年窜出湖面,世人皆为女子叹道出水芙蓉,殊不知这模样俊秀的男子出水亦是这人间一道美妙的风景,只可惜唯有那山河与天穹能见证着这难得的一幕。
他呼出一口浊气,很是自在的漂浮在湖面,一席白衣上肮脏的泥泞被清澈的湖水清洗的一干二净,虽然紧紧贴身的感觉很是不适,可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了的最好结果嘛。
少年慢慢的向着湖边游去,老是在水里泡着也不行,怕是隔日便会身染风寒虚上好一阵子。
拖着沉重的衣物依然能快速的寻来许多干柴,搭架点火,脱衣烘烤,光着膀子泡脚,一切都是如此的得心应手、怡然自乐,他在的这一侧是在瀑布下那出口的正前方,远在百丈大湖的另一侧。
就算是寻烟而来,他也能提前看到,自然不会久留。
湖边树木成荫,好不惬意快哉。
少年有些疲惫,就地而躺,没有什么公子哥的架子,很是随性,嘴里哼着小曲儿,是那凡人逗弄着仙女般不切实际的调儿,欢快,没有拘束。
就在他心情愉悦的自娱自乐时。
忽然。
草丛里传来一阵阵轻浅却急促的踩踏之声,闻声立觉,少年直立起身,很是警惕的望着声响的方向。
身躯微微前倾,双脚打开,重心下沉,一副蓄势待发的行家模样。
等了好一会儿那声响的来源才露出踪迹。
少年松了一口大气。
双手正准备将那窜出来的雪白兔子抱起,可谁知就在这一刻。
一道冷冽极速破空而来,目标直至少年的方位。
更准确的说是直指着少年即将要抱起的大兔子,很是精准。
少年见此情景,眼疾手快,一个加速便将兔子抱了起来,避免了它血溅五步的悲惨下场。
一声不满的大喝从较远处传来。
“那个光膀子的那谁..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