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涛身上的衣服虽然很脏,但上面没有一个补丁,显然是穿坏了就扔,扔了再买,但齐伯身上的衣服却有很多补丁,那些补丁缝补的痕迹很拙劣,显而易见是齐伯自己缝补。”
“齐涛又是经常喝酒,又是给自己买衣服,却不管自己的父亲,这当然是不孝。”
李瑜插嘴道:“那万一是齐伯勤俭,不让齐涛买呢?”
苏落道:“那齐涛的衣服就不会那么脏了,齐涛若孝顺,齐伯会不给他洗衣服?”
“再有,我观察齐涛尸体时发现,他双手手背有经年累月留下的摩擦痕迹,应该是经常击打什么东西。”
“而我在搀扶齐伯时,故意轻弹了下齐伯全身数个部位,与此同时,齐伯脸上微微露出痛苦表情,说明他掩盖在衣服下面的身体,上面有许多伤。”
“由此可见,不管齐涛之前经常击打什么,反正他绝对打他亲爹的次数不少。”
苏落唇角泛出一抹冷笑:“这样的人,当然是不孝子!”
许多千古疑团,百年未解之谜之类的,之所以噱头那么大,只是因为没有答案,因为一旦有了答案,一切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变得无比简单,甚至是幼稚的令人发笑。
正如此刻苏落对齐涛是不孝子的解答。
尽管叶天已跟随苏落许久,但当自己想不通的问题,被苏落轻轻松松给解答时,还是忍不住对苏落产生几分惊叹。
李瑜也是呆愣了片刻,说了句:“不愧是苏落,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李瑜便是又说起案情:“既然齐涛是一个不孝子,而且还把他亲娘给失手打死了,那齐伯一定对齐涛很厌恶,而当这种厌恶达到无法忍受的程度时,也许就会愤然杀人!”
叶天眉梢一挑:“李捕头,你怀疑是齐伯杀了自己的儿子?”
李瑜点了点头:“若不是这样,齐伯那一番话该如何解释?齐涛明明就是昨晚被杀死的,可齐伯偏偏要说,昨晚齐涛陪他聊了一夜,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我看齐伯是撒谎,故意搅乱我们办案,让我们无法查明他儿子被杀的真相。”
苏落微微摇了摇头:“我觉得凶手不是他。”
“为什么这么说?”
苏落不答反问:“若你是齐伯,你儿子死了,是被你杀死的,而我身为官府前来办案的人员,第一句话,就是跟你说,你儿子对你很不好,是不孝子,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李瑜未加思索:“我会觉得,你是在怀疑是我杀了我儿子。”
苏落道:“对,如果齐涛真的是齐伯所杀,那齐伯也应该会是这种反应,可当我跟齐伯开门见山地说这些时,齐伯却是激动地说,齐涛不孝顺怎么了,他不孝顺难道就该死吗。”
“我当时认真观察着齐伯的表情,他说这话时,情真意切,做不得半点假。”
李瑜道:“所以你认为,凶手不可能是齐伯。”
齐伯确实不像是凶手。
因为尽管苏落替齐伯说了一些好话,但其实李瑜还是怀疑齐伯是凶手,于是已准备派人盯着齐伯。
结果齐伯根本不用他派人去盯,因为齐伯一直跟着官差,不,确切地说是带着众多官差,到齐涛生前经常去的地方询问。
齐伯在努力帮助官差,找出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齐伯年纪已大,考虑到他刚刚丧子,又是只睡了一个上午不到,捕快们怕他出意外,于是劝他回去歇着,可齐伯说什么也不肯走,始终耐心地带领天邀城捕快进行调查。
尽管齐伯时不时会犯糊涂,但一直很精神,没有半点困意,连个哈欠也没打,看这架势,齐伯是不找到杀死他儿子的凶手不罢休啊。
有了齐伯的帮助,对齐涛之死的调查,确实方便了许多。
但收获依然是微乎其微。
对齐涛经常去的那几个地方调查时,那里的人总是在齐伯注意不到的时候,对前来查案的捕快嘟嚷一句:死了好,那种没良心的东西,早就该死了,齐老头应该高兴才对。
查案的捕快,一开始把说这话的人,定为杀人嫌犯。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说这样的话,查案的捕快渐渐明白,其实人们都觉得齐涛该死。
只有齐涛他爹一人不这么认为。
这事说起来是可悲,还是可怜,亦或是可恨?
“李捕头,如果我们再不抓住杀人凶手,恐怕会酿成更大的灾难。”
“我也早就想到了,之前城主来找我商谈,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催我速速破案。”
这是中午时,苏落和李瑜的谈话。
而他们担心的事,其实早已发生了。
最开始是在王印和吴艳被杀死之后,天邀城中的百姓,尤其是那些被吴艳和王印伤害过的百姓,由此看到了一抹曙光,他们心中认为,一定是有人在为他们伸冤报仇,替天行道。
他们和苏落等人一样,也想搞清楚杀死王印和吴艳的人是谁。
但他们不是为了抓凶手,而是为向凶手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可李瑜他们都没找到凶手,更别提天邀城的平头百姓。
谁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那么……这个人就有可能是所有人。
是你,是他,是我。
是所有被被人欺负过的人!
第一起暴力事件,就是在王印和吴艳被杀死之后的当天中午爆发,几个被家中主人暴打过的仆人,将家主捆绑起来,暴打了一顿,随后又有被人骂过的乞丐,纠结了几个同伙,将曾经骂过他的人舌头割了下来……
一开始,被报复的人确实品行不端,被许多人所厌恶,可慢慢地,许多无辜之人,也被暴打,被打的理由简直荒谬之极。
有因为走过一人面前,没跟对方打招呼的,有因为多看了别人一眼的,还有的人被打,就是因为对方看他恶心,说他出现在那人面前,是在成心侮辱那人。
事情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连杀人凶手都抓不到的衙门,渐渐使百姓心中的恨放大,直至释放出来,反正衙门也管不住。
随着事态越来越混乱,天邀城百姓渐渐谈论起了一个人:徐临。
十二年前,那个被杀死的,断案如神的徐临。
“若是徐临在,凶手肯定早就被抓住了,哪还会耗这么久。”
“就是,你看看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人们都说苏落断案如何如何了得,我看就是狗屁!他跟徐临差远了!”
“何止是差远了,他跟徐临根本就没法比!”
城中的混乱,让天邀城百姓慢慢又记起了徐临,这些天来,人们私底下谈论苏落的热潮,通通变为对徐临的怀念,这许久不被人广泛提及的名字,又再一次传遍天邀城大街小巷。
有的人更是在祈祷,祈祷死去的徐临能够复活,来将凶手捉拿归案。
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人在骂苏落,骂苏落是无能之辈,徒有虚名。
苏落没有生气,他也不可能为此而生气,但天邀城的这种情况,让他产生了一个怀疑。
“李捕头,徐临真的死了?”
叶天明白,苏落在怀疑什么。
也许徐临并没有死,他还活着,如今见自己被别人遗忘,人们都开始谈论起苏落。
于是心生嫉妒,制造了这几个离奇古怪的命案,让天邀城百姓又记起他徐临。
谁料苏落问出这个问题后,从未发怒过的李瑜一脸愤然:“我不准你怀疑徐临!”
“人都会变得,也许……”
“不可能,徐临十二年前已经死了,是我亲手将他埋葬的!”
“但你敢保证他真的死了?”
“我堂堂天邀城捕头,一个人是死是活,难道我还能检查不出来?”
苏落和李瑜争辩的愈演愈烈,苏落坚持要挖开徐临的坟墓进行检验,李瑜不肯,但徐枫后来进来了,说可以开棺检验,但若他哥哥徐临的尸体在里面,苏落要给徐临尸骨磕头谢罪。
苏落点头应允。
众人合力之下,坟墓很快被挖开,露出里面的棺材。
徐枫上前,抚着棺材低语了几句,随后一挥手,让别人开棺。
徐枫和李瑜一脸平静,似在等待苏落磕头,但在棺材被打开的刹那,这二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空的!
棺材里面是空的!